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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杜湘东任笑挂了电话
在给刘芬芳的宿舍打过去时
好像也没那么为难了
既然别人都在与猪腿奋斗
那么这条线自然就是空的了
又说了两句好话
看电话的人便穿过了胡同
叫来了刘芬芳
杜湘东问他
你怎么今天没上班啊
我歇病假了啊
你哪儿不舒服
也没哪不舒服
那么就是忧愁了
既然忧愁
就得解忧愁
于是杜湘东便没有提别的
先把刚才和大姐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说完又说道
回头啊
还得跟你们头儿解释解释
别再把你怀疑成一个藏在群众里的坏分子
刘芬芳呢
却不笑
冷不丁的说
杜向东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个人
我是怎么个人啊
你是个蛮不在乎的人
我怎么不在乎了
不在乎能给你打电话吗
现在才打
你早干嘛去了
这诚然是杜湘东理亏
哎呀
你不知道
所里最近事儿特别多
你事儿多
就没功夫考虑咱们的事儿了吗
杜向东只好面对那个不想面对的问题
咱们的事啊
那你怎么看呢
现在不是我怎么看了
是我们家人怎么看
呃
那他们不是觉得我还行吗
否则也不会同意我跟你呀
那你们家人怎么看呢
刘芬芳蓦然半晌
再说话的时候
便去除了感情色彩
变成了一五一十的陈述句
你知道
我们家八口人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
此后不能干活了
我大姐插队落户在了黑龙江
我二姐新野考上大学去了上海
念完大学又去了深圳
大哥从结了婚
嫂子都不让回家
家里相当于没了操持的人
我爸我妈还有我两个弟弟
吃饭穿衣洗涮缝补
靠的都是我原先说想在城里结婚
那是我的个人趣味
其实
除了个人趣味
还有现实的困难
前些天
看我犹豫
我们家里的人就又把咱们的事儿啊
给商量了一遍
都说你这个人不错
就是人在郊县这一条呢
是个问题
我要是跟你走了
我爸我妈就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了
我那两个弟弟
没准就得变成个野孩子
谁没有爸妈呀
谁没有家人呢
陈述到了这儿
刘芬芳就不说了
改为了一声声的啜泣
杜湘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杜湘东说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早就说了
办法在你那
我没有办法呀
我这个人没用
我
我也不能不要工作呀
刘芬芳又蓦然半晌
这个时候
看电话的老头打开了话匣子
还是新闻和报纸摘要
本期节目的主要内容有
苏联外长爱德华
谢瓦尔德纳泽访华
中苏关系有望实现正常化
各地物价小幅波动
政府号召群众不传谣
不信谣
不进行恐慌性囤积购买
全国从重从数处理一批影响恶劣的刑事案件
社会治安得到显著好转
然后刘芬芳又说
那就这么着吧
赶明啊
我去趟郊县
咱们把东西换回来
所谓要换的东西
是两个人以往互赠的礼物
或者说是信物也行
共计杜湘东给刘芬芳的一块东方手表
一件尼子列宁装
一个三克重的金戒指
刘芬芳给杜湘东手打的一条围脖
还有一件毛衣
自然是杜湘东送给刘芬芳的
比较贵重
不过呢
他并没有想过要找刘芬芳讨换
而刘芬芳执意这么做
就有两层意味
一是北京姑娘特有的磊落
她不占她的便宜
二是刘芬芳特有的仪式感
这就相当于林黛玉和贾宝玉闹掰了
就要把原先乱送的汗巾呐
手帕呀
猪啊串啊
或搅或烧或物归原主
杜湘东竟没有再说话
情况都摆在这儿了
拖泥带水也就没有意思了
无非是他个人恋爱史上的第一次失败
以及看守所年轻职工恋爱史上的又一次失败
人呆在这个破地方
有城里的姑娘愿意跟他才怪呢
就算丢人啊
丢的也不是自己的人
而是单位的人
组织的人
只不过
心里仍是恍惚的
还有些战战兢兢
杜湘东只觉得他的伤感被覆盖在了心里的一层薄膜底下
看似还平静着
但如果那层膜破了
让埋藏的东西泛滥出来
他一定会悲伤欲绝
因此
他最好不要再想刘芬芳
刘芬芳已经成为往事
杜湘东便脱了警服
来到犯人们放风的空地上
甩着胳膊跑起圈来
并且不是匀速跑
而是扎猛子式的冲刺
仿佛如此一来
就能摆脱什么东西
直跑的呼哧带喘
浑身透汗
这才突然止步
面无表情的走向了车间
此时的犯人们已经被从监舍带了出来
又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这才是他该在的地方
这儿才有他该干的事儿
刚一进门
老吴便晃了过来
那个犯人说要找你
杜湘东往徐文革的方向看过去
他就站在车床旁
翘首朝这边望呢
再朝另一个方向望望姚彬彬
他却在望着徐文革
两张年轻的脸
眼神闪烁
饱含热忱
杜强东做了个手势
让徐文革出列
报告政府
有事 说
我观察了其他人干活
大家操作车床的方法都不规范
机器爱坏
和这个也有关系
如果能抽时间
让我们 呃
也就是我和姚彬彬
给大伙呢讲一讲
再做一做示范
不光故障率会降低
象棋子的产量也能提高
杜向东瞪了一眼
你这是大米饭吃上瘾了
徐文革却站得更直了
您知道
我们图的不是一口吃的
那你们还图什么呀
让我把你们放出去不成吗
杜湘东烦躁的呵斥着
又甩了一下下巴
该干嘛干嘛去
甭在这假唧唧
徐文革的脸一白
低头小跑回到了车窗
不敢再往杜湘东这边看一眼
老吴却凑得更近了
缺牙吹着口哨说
偷是些养不熟的狗
就不该给他们压好脸色
说完
他掏出烟来
分给杜湘东一根
还是红塔山呢
老吴的兜里揣着两种烟
一种是几毛钱的凤凰
一种是几块钱的红塔山
平常自己抽呢
都是凤凰
求人办事或是给领导上烟
才是红塔山
而杜湘东本来就不抽烟的
顶多陪着老家伙们玩一颗
给他红塔山
摆明了是浪费
这种浪费对于老吴来说
该有多么痛心疾首啊
不仅发烟
还给杜湘东点上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吹了
感情才这么会功夫
消息就传开了
一边听新闻和报纸摘要
一边就警察们的私生活在全所范围内发布摘要
这也是看电话老头儿的爱好
杜湘东鼓着腮帮子没有接茬
老吴便叹了口气
嗨 没事 正常
当年我也是熬到三十多才娶了现在这个娘们儿
你要不痛快
你就出去散散心
班儿呢
我给你盯着
放心啊
今儿我不喝了
净说的杜湘东心里一热
觉得老吴都不是老吴了
而当他重新带上了大檐吗
到了声谢打算离开时
老吴却又一急眼
对杜湘东乐了
哎呦对了
你跟那妞弄过没有啊
原来老吴还是老吴
杜湘东只好说
啊 没有
那亏了
你记着
结婚之前弄的
那都是赚的
结婚之后再怎么弄
那也是亏
杜湘东居然也乐了
好
下次吸取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