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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我对茶壶盖子的容貌基本上可以做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了

首先要指出的是

将近十年的农村生活严重的损坏了它的容貌

他的皮肤失去了初进村子时的那种珍珠般的光泽

他的眼睛里的光芒也比刚进村时暗淡了许多

他的曾经让我们心醉神迷的牙齿也因为长期饮用含氟水而发了黄

常年的艰苦劳动使他的腰身也变得粗壮臃肿

他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

我们好久好久听不到他的歌声了

这时候

他已经将近三十岁

这在村里已经属于老姑娘的年龄了

我姐姐跟她差不多大

但我姐姐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我因为少年时留下了作风不好的恶名

找媳妇屡遭挫折

但我也终于和王木匠的瘸腿闺女王桂花订了婚

两家老人商量好了

等新麦子收下来时

就给我们成亲

总之

茶壶盖子基本上是一朵开败了的鲜花

是一个青春将逝的女人

她跟村里的女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了他还保留着每天清早蹲在知青点门前的台阶上刷牙的习惯

除了他还能偶尔收到一封从外地寄来的信

他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有一天

我们在一起锄地时

我听到他在我身边大放响屁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绝望的深渊

农村真是个伟大的地方

无论多么顽固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

放到这里

用不了十年就改造的跟贫下中农一模一样

贫下中农家的姑娘

脸皮薄点的

也不会像她这样在男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放屁呀

宋鬼子也不是当年的送鬼子了

他的蜂箱早就哑巴了

后来听说他把琴拿到县城卖了

卖琴的钱换成了烟卷和烧酒

喝了抽了

它的白牙被香烟熏得焦黄

面色如土

茶壶盖子每天早上还蹲在石头上刷牙

想当年

十几个知青排成一队蹲在石头台阶上刷牙的情景多么美好

他们的牙刷子来来回回的推拉着

洁白的泡沫从他们的嘴里溢出来

甜丝丝的牙膏味在早晨的空气中散发开来

我们趴在墙头上

大人小孩

男人女人

几十个人趴在墙头上看知青刷牙

一边看一边评论

这个嘴大

那个嘴小

这种牙膏味道爽口

那种牙膏有一种水果香气

宋鬼子连牙都不刷了

他衣衫不整

蓬头垢面

据司令的娘说

他早上起床后连脸都不洗

司令的娘劝他

小宋啊

心里再怎么不痛快

也不能不洗脸啊

这人要脸

树要皮

这个昔日以非凡的风度让我们这些农村孩子自惭形秽的英俊青年却说

为什么要洗脸

我凭什么洗个脸给你们看呀

司令的娘两手一摊说

哎呀

你们听听啊

这是什么逻辑呀

司令的娘都会说逻辑了

这都是让知青给闹的

知青刚下来时

的确是靠工分吃饭

挣多多吃

挣少少吃

挣不着不吃

但自从一个知青家长给毛主席写了一封诉苦信后

上边下来的指示说

知青不管挣多少工分

每年必须保证分四百斤粮食

生产队里没有粮食去集上敌也要抵给他们

这一下子

知青就跟我们不一样了

我们不劳动就会饿肚子

知青即便天天睡大觉也可以吃饱肚子

有了这样的铁杆庄稼

只有茶壶盖子

这样的傻瓜还在天天下地跟贫下中农一起死兽

像宋鬼子这样的华诞

立刻就变成了游手好闲的二溜子

一年当中起码有半年见不到他的影子

他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

也没人敢问

他在外边也够了

就在村子里逛大街

串胡同

他头上歪戴着一顶破军帽

脚上踏拉着一双懒汉鞋

嘴里叼着烟卷

浑身散发着酒气

彻头彻尾一个爷

村子里传说他从下镇公社知青那里学来了一种偷鸡术

说只要他念个咒

鸡就会跟着他走

起初人们还不信

说毛主席的知青怎么会偷贫下中农的机呢

但村子里的鸡却渐渐的减少

有人跟踪了宋鬼子

发现他的确在偷鸡

他不是念咒

而是用一种弹簧钩子吊鸡

他在弹簧钩上装了一粒泡胀了的玉米

扔到鸡跟前

鸡将玉米啄下去

钩子就在嘴里张开

他扑上去

一把拧断鸡脖子

揣在怀里就走

人们找到大队里的书记

反映送鬼子偷鸡的事

书记说

活该

谁让你们养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