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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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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集曲终人迹灭
一九五一年八月一日晚
香港下着骤雨
病入膏肓的杜月笙躺在床上
面如死灰
神情沮丧
路经市原定八月一日赴港
却因为天气而改为八月二日
雨依旧下个不停
狂风刮的门窗发出刺耳的声音
至亲好友们都忧心忡忡的围在病榻前
嘴里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话
杜月笙扫了众人一眼
长叹一声
哎呀
我许了个愿
若今世今天能来
我的病或许还有救
他来不了了
我就知道我这病是不会好了
不等大家再好言相劝
他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于是满是寂静
八月二日一早
风雨虽然没有停
但明显小了许多
杜公馆的电话打到了香港启德机场
机场方面告知台风已经离近
航班恢复了
这天上午就有一班飞机从台北飞抵香港
不过台北滞留旅客太多
路经市有没有上飞机
香港方面就不知道了
挤在客厅里的众人商量后
决定暂时不将这个消息告诉杜月笙
万一他再受打打击
身体可受不了
而杜月笙坚信
今天陆经士一定会到
在这股信念的支撑下
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还坚持要待在客厅里等着陆经士来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杜月笙也留在客厅里与大家同桌
而时他不停的看向大门口
希望能看到陆经士的身影
幸好大家还没动筷子
杜公馆的电话就响了
是朱文德从启德机场打来的
说路经市已经到了
这个消息令杜公馆里的所有人都非常振奋
大家放下碗筷
一起坐等路京士到来
当路经市一行抵达珍妮地台时
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两条腿软的几乎不能动的杜月笙
也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身
他那期盼的目光一直投向门口
陆经士是杜月笙的心心腹
两人相识二十多年
这份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陆京士为了赶上飞机
几乎一夜未眠
又大半天水米未尽
当一身风尘的陆京士看着多日未见
已经病得行销鼓励的杜月笙时
不由得快步上前
握住那只皮包骨头的手
两颗热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他尽量强忍着不让他们落下来
这时
杜月笙的妻子杜维善在台湾求学
就住在陆经士家里
儿子还没有赶回来
倒是这个门生丢下繁重的工作
在台风刚过时飞抵香港
这样的情谊
谁人会不感动
杜月笙邀请陆经士入席一起吃饭
由于太过激动
杜月笙的手根本拿不住饭碗
只听咣当一声
那碗已经掉在地上摔碎了
众人刚刚有点笑吟的脸
马上都变得惨然
快
快再添一碗饭来
快打扫打扫
哎
岁岁平安啊
在慌乱而生硬的话语声中
杜公馆里的人吃完了最郁闷的一顿午餐
从八月二日下午到八月十六日
杜月笙再没有离开过床榻
他期盼着陆京经的到已
已经耗费他巨大的精力
如今人已经盼来了
他精神上一放松
躺下后就再也起不来来了
陆京士则每日伴在榻前
尽心侍奉
用最大的努力来报答杜先生的知遇之恩
杜月笙一生朋友无数
可到了临终前
他的眼里心里
仿佛就只有一个陆京士
杜月笙一生女人无数
娶进门的太太也有五位
可是这一刻
他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人
就是孟小冬
这个女人
是他用情最深
练得最苦也最久的人
不过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在最后的日子里
这位情深意重的女子始终陪在他的身旁
惊世 啊
啊 啊 妈咪
无论有没有事情要交代
杜月笙都会叫上几声
仿佛他少叫一声
就少了一次机会
这十几日里
她的哮喘不时发作
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逐渐衰竭
解饮食睡眠也脱离了正常轨道
吃不下东西还能靠汤药吊着
而几乎完全睡不着觉
就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他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
睡眠严重不足
可又实在睡不着
有时旁人见他闭目良久不动
以为他睡着了
不料仅过了片刻
他就会有气无力的唤几声
啊 惊
惊世
啊 妈咪
陪侍床前的陆经士和孟小东也很痛苦
陆经士丢下所有的事情专程前来
这样没日没夜的守候
令他疲惫不堪
孟小冬从进杜家门开始
一直在照顾这个病人
从没有停歇过
而他自己身体也不好
早就支撑不住了
无论如何
为了杜月笙
他们都甘愿如此
身体的疲惫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看着日薄西西山的杜月笙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痛苦不已
八月四日一早
杜月笙安睡一会儿后醒来
感觉神志清楚
呼吸也比较顺畅
连氧气罩也没用
守候一夜的陆经士
孟小东
姚玉兰和杜维帆诸人都很高兴
不料杜月笙说了一句话
却让众人的心都凉到了谷底竟
是啊
趁着我今天精神好
就和你说说怎么办我的后事
夫人儿女们都怔住了
孟小冬更是掩面而泣
奔出了卧室
陆经士满腹凄然
却又无言以对
只好肃然听命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杜月笙神色坦然而平静的与陆经氏商讨自己的身后事
杜月笙要求丧事一切从前
只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条是要穿长袍马褂入殓
这是他穿了大半辈子的衣服
死去也要这样穿
第二条是要一口好棺材
这并不是杜月笙死了还要出风头
而是为了满足他的第三个要求
就是尸骨不能埋在香港
要先葬在台湾
将来上海光复了
再将他的棺材取出来
带回上海去
葬在他的出生地高桥
树高千丈
落叶归根
上海始终是杜月笙魂牵梦绕的地方
杜月笙对身后事的安排非常仔细
尽量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他想到自己身份特殊
死了之后说不定各方会有一些变故
这样灵柩的存放也是一个问题
于是他嘱咐遗体入殓后
先存放在东华医院的义庄爸
东华医院主席李应笙是杜月笙多年的朋友
他早年曾给杜月笙做过法文翻译
此时李应生已在香港定居多年了
有一定的事例遵照
杜月笙灵柩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八月六日
陆经市
钱新之
杜亭绅
顾家堂
吴开先和徐彩诚六人遵照杜月笙的指示
在参考台北好友的建议
草拟了三份遗嘱
一份是对国家社会的公开表白
一份是殉免子孙后代的
一份是关于遗产分配的
八月六日晚上九点
杜月笙留在香港的三位夫人和四子三女都聚在杜月笙的病榻前
路经是代表杜月笙宣读了遗嘱稿
他本以为这么多的妻妾子女会为了遗产争破头
不料竟然无一人提出异议
八月二日至八月十六日
杜月笙五五次被死神拉走
又被众人用强心针
人工呼吸
输血等各种方法救活过来
不过他活着更受罪
整个生理系统都瘫痪了
腿不能动弹只是一方面
他的大小便都不受控制了
氧气罩也缓解不了他的哮喘
这些都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在杜月笙一心求死
生命也将彻底耗尽的时候
八月十六日下午两点十五分
在台湾求学的杜维善在陆金氏夫人的陪同下
抵达香港为父亲送终
两点三十分
时任国民大会秘书长的洪兰友奉蒋介石之命
抵达了坚妮地台杜公馆
他向昏迷中的杜月笙转达了总统的慰问
不想杜月笙竟然听得清清楚楚
还积蓄最后的力气
睁开双眼
紧盯着洪兰友
清晰的说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啊 啊 好 好啊
大家有希望
一九五一年八月十六日下午四点五十分
杜月笙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死亡历程
结束了复杂的一生
此时距他六十四岁的生日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杜月笙去世后
家人和亲友们遵照他的遗嘱
为他买了一口价值一万五千港币的楠木棺材
并在阴阳先生的建议下
于八月十九日上午十时入殓
下午两点十五分在万国殡仪馆大礼堂门前发言
他的灵柩在一千多位亲人及朋友的护送下
暂时停放在香港东华医院一庄
两年后
杜月笙的灵柩在台北南郊下葬
自此
这位昔日在上海滩上呼风唤雨的流氓皇帝
就在台湾入土
他想落叶归根
葬在高求的心愿
始终没有实现
亲爱的听众朋友
杜月笙全传到
今天已经播讲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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