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一九九四年一月八日下午 河南郑州郊区一户人家 倩倩 递给我 内核 什么呀 邓丽君 倩倩 听听歌吧 干坐着怪闷的 你自己拿 你伸手递给我 省得我自己去摸啊 他把那盒录音带扔了过来 噗的一声 他从身边的沙发的某处摸到了 他打开 安放在录音机里 不一会儿 铺着地毯的新房回荡起了邓丽君的优美缠绵的流行歌曲 倩姐 这声音好听吧 立体声 质量真不错 还可以 倩姐 这台高档录音机可是我专门为你买的 那又怎么样呢 啊 不怎么样 按出厂价格买的 比外面便宜多了 厂里照顾我 这玩意儿以前我自己就能组装 你有完没完啊 唠唠叨叨的 怪腻歪人的 闲着待会儿得了 嫌我唠叨啊 嗨 也不能总是呆着没话说吧 她陪着笑搭讪着 倩倩 坐过来一点啊 要是以前我能好好看看你 那该多好 他们说你很漂亮 我可没成想 我还有这份好福气 啪的一下 吴倩关掉了录音机 大喊起来 哎呀 你烦死人了 话音还没落地 转身跑了出去 从厨房里传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砸碗的声音 老同学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他们的一套景德镇的瓷器 顷刻间全部成了碎片 吃饭时 一家人沉默不语 自从这个疯媳妇儿过门以后 他成了全家最厉害的人 没人敢惹 说她疯也不全是 要是一个完全的疯子呢 谁还敢要这个姑娘 她住过精神病院吗 还留下轻度的精神分裂症 好一阵坏一阵 这种病与情绪有很大关系 心情开朗时 不细看和正常人差不多 一不高兴 说犯就犯 所以一家人对他都倍加的小心 生怕什么事引得他突然犯病 再说这门亲事也是两个亲家之间愿打愿挨 一边是精神不正常的女儿 一边是双目失明的儿子 找对象都不好找了 凑合到一起的 好在南甲有房 经济条件不错 双方父母做主 把这两个无人敢问津的年轻人捏成了一个小家庭 了却了亲人们的一桩心愿 虽然是包办婚姻 可是不包办又怎么办呢 难道他还有可能凭自己在茫茫人海中选择生活伴侣吗 张正康原来是某无线电厂的技工 有着为姑娘们所倾慕的堂堂仪表 可是正当婚铃 一次意外的工伤事故夺去了小伙子的一双明眸 这是一个多么惨痛的致命打击 人间的美好景象和希望一下子消失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无尽的黑暗 但他还年轻 生命像一个产业 需要他一步一步的摸索前进 按工伤事故的劳保规定 他呆在家里享受百分之百的工资待遇 在周围热心人们的鼓励下 他学盲文 干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权利 恋爱的权利 他却永远的失去了 他既非英雄 又非显赫人物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他可以去向哪个姑娘求爱呢 哪个健康正常的女子肯嫁给他这个瞎子呢 从那可怕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头上以后 六个寂寞的春秋一晃度过了 如今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父母年逾古稀 总不能照料他一辈子吧 无论如何 总得让儿子成个家 将来如果能生儿育女 不只是老人传宗接代的心愿得到慰藉 就连张振康自己 到晚年也有个只靠了 就这样 爷俩悄悄的商议了起来 我去托人说一个 你也别挑了 肯跟咱们过 有生育能力就行 做父亲的替儿子着想 只能从实际出发考虑问题 这也不能怪老人婚姻观念陈旧 唉 来呀 我还挑什么 有一个就行啊 张正康寻思开了 倒退回去六年 那双明亮的眼眸还属于他时 他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可是如今 他已谈不上有什么择偶的标准了 他甚至是相信 在这个人事上 他连结婚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 要说选择 他只能依靠父母 在残疾人堆里去碰碰运气 他对父亲说 只要是个女的 有女人的身子 管她什么呀 就这也难啊 谁知道人家明眼人是不是愿意跟我试试吧 老人也觉得很为难 瞎子 除了找瞎子还能找谁呀 在旧社会 马路上常见到那一对对的穷瞎子 男的点着竹竿在前走 女的在后面搀扶着紧紧的跟随 一块儿去要饭 总不能给儿子找一个女瞎子吧 忽然 老人在愁闷中眼睛一亮 似乎有了希望 他对儿子说 我见过一个女的 岁数跟你差不多 我去打听打听 是跟我一样的吗 张正康说 他认为父亲要给他找个女瞎子 反正他对此已经有了精神准备 不也正好 老人满怀希望的说 他用一种神秘的口气对儿子描述了起来 我每天出去买菜 见到一辆轮椅 常从咱家门口马路上过 是个女的 也三十来岁 五官呢 没什么毛病 就是两条小腿截掉了 光剩大腿了 人很胖 上身长得很壮实 如今这番话在张振康听来 无异于福音 立即唤醒了他的想象 他在内心里仿佛已经看过那个女人 有着壮实的身躯和正常的五官 微笑着驾着轮椅朝他走来 他甚至是预感到 他肯定是他的妻子了 将来 他和他会有舒畅的床上生活 向所有已婚的男男女女一样 一年以后 他们俩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没有 爷俩之间产生了一种乐观的轻松的气氛 直至一周之后 老人带回了否定的信息 把这种气氛打破了 经过询问 那个坐轮椅的胖女人断然拒绝 他家里人也不同意 认为一个瞎子是不可能照顾他的 张振康一厢情愿的幻想破灭了 幸好有个远房亲戚偶然来张家串门 提起有位姑娘长得不错 身体也好 她父母委托她给物色一个男人嫁出去 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 张正康的父亲惴惴不安的问 我家张振康这样 人家愿意吗 那个亲戚很有把握的点点头 说 唉 差不多 我去给说说 临木了 他说明那个姑娘有点小毛病 但是问题不大 她指指自己的脑门 哎呀 就是这儿 这儿有点毛病 以前受过刺激 现在已经好了 人是个挺好的人 嗨 要找十全十美的 哪有啊 咱们自己不也有点小缺小点儿什么的吗 将就着吧 他朝张正康横了一眼 事情就这样谈定了 老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儿子这门亲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至于张正康自己呢 从上次轮椅梦破灭以后 他更是自卑 这次一听这位姑娘的情况 人家还是个好端端的女性 只是脑子里有点小毛病 精神上受过刺激 那打什么井啊 以后自己让他高高兴兴的 她自然会好 这样想着 也就没有多问了 双方的家庭就把他俩的婚事操办起来 从此 吴倩就进入了一个对她奉若神明的家庭 面对着一个瞎眼的丈夫 有没有 如果说美能由视觉和听觉来感受 那么吴倩的美对于张振康等于是不存在的 她失去了视觉 看不见她那超群出众的美貌 这不消说 听觉固然灵敏 但她不可能听到吴倩以前有过的那种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 他的话语已经失去了表达情谊的正常功能 而且他干脆也很少说话 偶然说话 他那圆润的嗓子也只能发出冷漠单调的声音来 人们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躯壳 竟仿佛是没有灵魂的 不由得会感到一阵痛心和惋惜 他那一双轮廓显得很飘逸的眼睛 两到比眼睛更长的像是画出来的弯眉 原来一定是很动人的 但是现在 张振刚却再也不能指望看到他眉飞色舞了 他的脸颊还留着那一对深深的小酒窝 然而当他伴随着一笑而显露的时候 那笑容却总是显得怪模怪样 缺乏往昔那种妩媚的韵质了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八日 这天两家都没有张扬 婚事办的尽量简朴 只在至亲范围里设一两桌喜庆的酒宴 尽管他们注意了避免招来难堪 邻居们也都知道了新郎新娘是谁 周经病配瞎子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周围一带都传开了 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 尤其是小孩子们 都觉得新鲜 有的晚男童还恶作剧的大声的嚷嚷起来 编程顺口溜绕着两家住房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疯子配瞎子 生个儿子是傻子 这种情景使人感到世道真是残酷 残废人连喜事也只能办得很悲哀 晚饭以后 小姑子哄着她进了新房 打开电视机 她眼神呆滞的看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她身边的丈夫什么也没看见 否则有哪个年轻男子会受得了新婚妻子的这张没有笑容的脸呢 但是张正康的耳朵听不见他说话 也感到很闷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是那么的紧张 张正康听着电视 想跟吴倩交流一下感情 吴倩 这个电视剧不错呀 女主角是谁演的呀 她对那个男的多好啊 我想她准跟你一样漂亮吧 吴倩默不作声 她的眼光发直 死死的盯着屏幕 皱着细长好看的柳叶梅 好像突然想起了一桩痛心的往事 慢慢的 她的一双大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闪着泪光 这双眼睛曾经有过异样的神采 能使每一个小伙子心襟摇荡 张正康给他递过去的话没有得到响应 语音像个孤独的幽灵在房间里面打转 自生自灭了 他张着嘴微笑着 似乎看见了吴倩和那个女主角 又看了一会儿 吴倩仿佛高兴起来 她指着屏幕大声对张正康说 快看 快看呀 她多像你呀 高鼻梁 高额骨 薄嘴唇 说着 她竟伸出了手 拽着张正康 她苦恼的往后退缩 连连说 我 呃 你 你自己看吧 你不知道我看不见吗 吴倩哈哈大笑 还拍着手说 啊 我想起来了 你是要摸的 你拿手摸摸呀 你摸摸它 看像不像你呀 他的恶作剧使他几乎坐不住了 那个留在他记忆里的他 已经到了不易犯罪的地方去了 他曾经和他热恋过 一起海誓山盟 没过多久 他告诉他说他要和一个有海外关系的姑娘结婚 两人一道出国 所以只好请他原谅 他心眼儿窄 爱钻牛角尖 怎么也不能从那海誓山盟的热恋中拔出来 精神上深受压抑 后来他又听说他被卷进了不良录像 家庭舞会的漩涡中 很快被时代的浪潮吞没了 他的精神由压抑崩溃到错乱 从此美的生命脱离了美的体 使他永远陷入了爱情绝缘的命运 到精神病院接受两年治疗 病情相对稳定 回到了社会和家庭中来 但他已经从正常人的欢乐和幸福中被排除出去 也没有能力再去面对人世间的种种烦恼与矛盾了 他的眼睛不像你 呃 像他有时温柔有时忧郁的深沉的眼神 他喃喃的说 沉浸在回忆里 拿电视剧的男主角与他过去的恋人比较 突然他啜泣了起来 气得全身抖动 歇斯底里的叫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振康飞快的扑到了电视机跟前儿 摸着开关啪的关掉 这回轮到他转动开关 采取断然举动了 他怕他再看下去 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霎时的寂静无声 他俩的蜜月几乎天天就是这样度过的 只有在灯光熄灭 黑夜不但把他 而且也把他拖进甜柔的睡香时 张振刚才感受到内心的宁静和人生的欢乐 对他来说 白昼的光明和各种美丽的形象已经毫无意义了 只有在永恒的黑暗中 他贴着他那柔滑的机体 抚摸他那浑圆的光溜溜的手臂 抱住他那卓越多姿的身体时 他在感觉到自己还作为一个男人活在世间而他这时 在他那男性的热烈的作用下 在他那温柔而又执着有劲儿的拥抱中 暂时忘却了白天使他感到刺心的那张盲人的面孔 也忘却了在他记忆中沉淀下来的种种痛苦 他的心才得到了缓解和融化 一个月 两个月 她怀孕了 这回 她主动拉过他的手掌 让他摸摸自己那微微隆起的腹壁 一股暖流穿进他的心事 凹陷的眼眶里似乎冒出了希望的火星 你要男孩还是要女孩啊 吴倩问 你呢 张振康让他先说 我喜欢男孩子 在无限的想象中 一个胖小子已经抱在他的臂弯里 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天真的望着妈妈了 我也是啊 张振康把脸向着他那高耸的胸脯 似乎也已经是看到儿子那双明亮的黑眼珠 他精神抖擞 觉得自己再生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 在一次孕期体检中 医生根据吴倩的精神病史和目前的精神状态 确诊胎儿生下来肯定是个白痴 这个晴天霹雳使全家人都震动了 怎么办呢 张振咖一下又陷入了苦恼的深渊 医生劝他为下一代负责 让妻子做人工流产 不 我不做 吴倩态度坚决 她不相信自己会生一个白痴儿 大夫的话 怕也没准吧 老人惴惴不安的问 不 医学是有准 肯定是白痴 张振康还是相信科学 他不得不面对将来做出决断 他劝妻子说 我们不要了吧 我不做 吴倩大吵大嚷 奔出了医院 不做也不行了 他脾气发作 又跳又骂 胎儿哪里经得住折腾呢 他也流产了 从此 吴倩的性情由忧郁转成了暴躁 邻居经常听见他在家里面乱摔东西 成天吵闹不休 张振康也绝望 他感到眼前的黑暗是无边无涯 对妻子无尽无休的折腾失去了信心 他不再能控制自己 新房变成了战场 全家不得安宁 一九九四年四月十八日 惨祸发生了 张正康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 吴倩看着她那瞎眼摸索的样子 越看越不顺眼 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邪火 一把提起炉子上刚煮沸的一壶开水 朝着丈夫头上就浇下去 他在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 晕死了过去 而他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阵阵狂笑 吴倩旧病复发 再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张振康经过医院的抢救 却没有脱离危险 在三天后不治身亡 一对不幸男女的百日姻缘就此告终 本期节目播讲完毕 感谢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