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夜深了 沈紫薇坐在中堂 手中反复搅着一条丝帕 目光呆滞 一直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唐人真迹曲江行月图 望了很久 可又实在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住的流珠殿虽不如沈淑菲的紫泉殿 却实在比沈卿墙的居处大许多 器物精致 古玩昂贵 帘门上悬着的也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帘 宫女兰香正将帘子挑起一半 小心翼翼回禀 主子 平兰殿的玲珑姑娘说 说他们主子身子不爽 已睡下了 今日不能来了 愿明日约着主子同去苏妃娘娘处问安 沈紫薇怔 正听着 突然从岸上随手抓过一卷书 狠狠掷在地上 喝骂道 再去就说这是前日从他那里借的 今日还了给他 他不是病了吗 病了也无妨 你就是隔着帐子跪一下 也要将我的谢毅带到 兰香战战兢兢答应 趴在地上将书卷捡起 正要走 紫薇又道 你对那无法无天的贱婢说 她若再敢推三阻四不让你进 我就亲去探他们宝林娘娘的病去 瞧他敢不敢阻拦我 兰香忙不迭点头 急匆匆去了 沈紫薇继续呆坐 手中紧紧攥着那条帕子 攥到关节发白 几枚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好一会 他仿佛才觉察到疼 松开手 惨白的手心中赫然有几个月牙形的血印子 沈紫薇呆呆望着血从自己的伤口中慢慢渗出 良久将帕子附上去 胡乱一裹 闭上眼 常常叹息一声 莲子 又是一想 她没有睁眼 急慢急慢的问道 兰香 难道他依然降性 屋内很静 一个声音极慢极慢的回答 你不用费心了 他已经安然回来 沈紫薇瞬间睁开眼 背脊僵直 一手扶着椅背便想要站起身来 脸上的笑容如花朵绽放般 疏忽出现 又疏忽凋零 他的脸依然扭出了一个笑的形状 眼睛里却只有恐惧 声音颤抖 几不成声 你来了 你来了 你 你在说什么 董天雾从灯烛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沾满了草色和泥土 他望着他 眼里有不屑 有愤怒 更有怜悯 你别忘了 那些御院中的道路 都是我告诉你的 你领了他去 我自然能带他回来 董天悟道 沈紫薇手一松 瘫坐回椅内 轻声沉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两行珠泪缓缓滑下双颊 董天雾见他流泪 不再说什么 便转过身去 还未迈步 紫薇已抢道 等等 难道你不留下吗 董天雾背对着他 轻声道 我不会再留下了 沈紫薇厉声道 因为什么 因为他 董天雾摇摇头 回答 父皇已知道我回来 我今日便去见张公 沈紫薇猛然站起身来 冲着他的背影大喝 说谎 你在说谎 董天雾沉默不语 沈紫薇急喘了一口气 絮道 是 我是想杀他 可那又怎么样 你心疼了 你凭什么心疼 他是你父亲的小妾 是你睡过的女人的妹妹 我要杀他 你凭什么心疼 难道你就不想杀你的弟弟吗 你那个正宫皇后生的弟弟 还有我姑母生的儿子 你就从来没有过杀掉他们的念头 董天悟道 你想杀便杀就好 我管不着 我想救 我便会救 你也管不着 如此而已 沈紫薇呵的一声笑出来 那笑声竟与青墙十分相似 她垂着头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尘土里 轻声说道 你可知道 那个女人 她是谁 你可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 他从小就比最下贱的仆役穿的还破烂 脸也不洗 头也不梳 浑身又脏又臭 马夫的儿子在后面追着他 用石头丢他 叫他邋 他鬼 叫他疯女 你还喜欢他吗 他又野蛮又坏 从小就有一颗黑心肠 人家想对他好 想叫他学规矩 他不但不领情 还向人家脸上吐口水 他丢进了我们家的脸 父亲就把他关进柴房里 不给他饭吃 你知道他怎么样 他自己去厨下偷来吃 不光如此 还把自己的鞋子丢进煮好的汤锅里 你还喜欢它吗 董天雾忽然笑了 他说 我小时候也常常去浴厨里偷东西吃 沈紫薇彻底怔住 董天雾转过来 俯下身 从怀里掏出条洁白的方帕 似想替沈紫薇拭泪 可那只手斧举到了一半就又收了回去 他终于只是将帕子塞在沈紫薇手里 好了 别哭了 他说 从我们初见的那一天 我就告诉过你 我是没有心的 我不会为任何人伤心 我更不会为任何人心痛 眼泪对我没有用 沈紫薇忽然昂起头 厉声道 我才没有哭 我才没有流泪 董天悟笑了笑 站起身来 扶了扶衣山 道 那就好 沈紫薇然望着他 望了许久 最后摇摇头 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竟是他 为什么他便可以随心所欲 为什么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 他不想要也有人死乞白赖送到他手里 你知不知道 从小我就恨他 我非常非常恨他 为了做一个还珠垂条 我每天端坐在那里多半个时辰 嬷嬷们用篦子死命拽着我的头发 我痛的想哭 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恨他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人管得着 我天天都要学琴 数九寒天把手指浸在冰水里 一日都不能休息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弹琴 一点都不喜欢 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恨他 他从早到晚在园子里东游西逛 我从五岁开始学女功 我能知十色流光姐 我绣的凤凰栩栩如生 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恨她 他从我父亲的书房偷歪书来读 叫我那心怀鬼胎的两个哥哥互相怀疑 几乎大打出手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我却不可以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在入宫前的那一天 我其实很害怕 我很想逃走 可是我最终什么都没做 一想到这个 我就恨他 他只是对姑母说了两句话 竟然就成了我的妹妹 那我从小必须做个名门闺秀 从小学画学琴 从小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从小没过过一天自由自在日子 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 紫薇突然笑了 不过还是有好事的 我遇上了你 我对自己说 这都是命中注定 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安排我遇到了你 爱上了你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自己决定一件事 我决定爱你 董天悟道 那时候我便告诉你 在这个宫墙之内 最可笑便是爱之一字 我不爱你 你不爱我 这样最好 沈紫薇紧咬银牙 森森冷笑道 所以 正是我犯贱 是我自讨没趣 是我给殿下添了麻烦 这都是我的报应 他用手一指 指向门外 喝道 你走 现在就走 我会一生恨你 正如我一生恨他 你们都是那样自私无情 那样自以为是 那样冷着眼看人 她从未叫过我一次姐姐 她根本就瞧不起我 而你呢 我不过是你报复你父皇的一件玩意儿 滚 现在就给我滚 莲子又一想沈紫薇 终是伏倒在地 嚎啕大哭起来 沈清强缓缓睁开双眼 屋内一灯如斗 他仔细辨认了好久 终于发现这里是平兰店 自己的居处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而今夜发生的所有一切 手足相残的惨剧 九死一生的危局 月光下不住凋零的银色的花朵 还是那香气中矗立着的白衣人 仿佛都是场梦而已 可是终究不是梦的诊判 分明放着一块小小的青色木牌 上面挥洒着如血的字迹 这是开启他命运之妃的钥匙 原来他带了回来 是他送他回来的吗 手上身上的伤口都已包扎过 衣裳也已换了新的 这又是谁 玲珑吗 玲珑是否看见了他 他又是怎样说的 许是哭过的缘故吧 眼睛干涩 怀中却似开解了许多 眼泪便是有这样的奇效 仿佛可以洗涤一切悲苦 仿佛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多少年了 多少年自己不曾大声哭过 原来自己已经睡了很久 墙上的窗纸已发了白 借着清晨微妙的西光 沈清墙可以清楚的分辨出相连的枣颈间剥落的颜色 皇宫的富足是自然的 可是在这富足之光的阴影下 多的是腐朽的气息 在他闭目的黑暗里 不住传来白衣啃石雕梁的擦擦声 无论再怎样闭目色听 再怎样装聋作哑 这一切他都看得见 这一切他都听得见 是的 原来一切并无改变 当他的生命还静止于遥远的童年 一切便已然是这样了 恃宠而骄的贱婢 欺软怕硬的刁奴 有如夏日群营般从众跟风的佣人 主子 奴才 有权的 失事的 会做人的 不会做人的 你起我落 你悲我乐 你升我降 你得我失 这样的故事反反复复在他身边不断上演 却唯有他一人从未进入角色 他一直站在这些乱糟糟的故事之外 冷冷的看着一再上演的故事 一再倒向相同的毫无新意的结局去 不可逆转 不可阻挡 不可挽回 众人乐在其中 醉在其中 苦在其中 死在其中 唯有他 心怀胆怯 心怀不屑 置身事外 目下无尘 他既不是主子 也不是奴才 他只是一个叛逆 一个异端 他自以为明了 所以不愿缴入那永无休止 永无胜者 永远互相伤害的混战中去 可是 他真的明了吗 可是他真的可以永远做一个局外人 守身自好吗 原来 他确实太过无知天真 她姓沈 是沈淑妃的侄女儿 是沈紫薇的妹妹 是这恭维深处无数女人的死敌 无论你愿或不愿 这出戏你已有规定角色 即使不明白情 亦不明白爱 你依然要受情爱折磨 这便是代价 你的不甘的代价 老子无回 即使你的姐姐恨到想杀你 即使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要这局棋落下第一颗子 只要这个故事写下第一个字 你就必须洗去你一切的幼稚幻想 披甲驰歌 战到至死方休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那里 人命轻贱 鬼怪纵横 在那里 什么都可能发生 也什么都可能实现 你若肯用命去赌 说不定真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愿不愿意去 那一天 淑妃娘娘这样说过 赌一赌嘛 在凄晚的晨风中 沈清强坐起身来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 真的要抛开一切 抛开你的纯真 你的善良 你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幻想 来赌一赌吗 从棋子做起 一步步 一步步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管牺牲什么 不管做多少不愿意做的事 不管多么伤心痛苦 也绝不埋怨 绝不后悔 真的要赌一赌吗 沈清强独坐帐中 这样苦苦思索的时候 一轮红日正从平兰殿后灿烂无比的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