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第13集-范爱农(二)-文本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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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鲁迅先生的散文集朝花夕拾演播黄眼睛小黑第十三集泛爱农二

到冬初

我们的境况更拮据了

然而还喝酒讲笑话

忽然是五常起义

接着是绍兴光复

第二天爱农就上城来

戴着农夫常用的毡帽

那笑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老逊

我们今天不喝酒了

我要去看看光复的绍兴

我们同去

我们便到街上去走了一通

满眼是白起

然而貌虽如此

那股子是依旧的

因为还是几个旧乡绅所组织的军政府

什么铁路股东是行政司长

前店掌柜是军械司长

这军政府也到地不长久

几个少年一嚷

王金发带兵从杭州进来了

但即使不嚷

或者也会来

他进来以后

也就被许多贤汉和新进的革命党所包围

大作王都督在衙门里的人物穿布衣来的

不上十天

也大概换上皮袍子了

天气还并不冷

我被摆在师范学校校长的饭碗旁边

王都嘟给了我校款二百元

爱农做奸学

还是那件布袍子

但不大喝酒了

也很少有功夫谈闲天

他办事兼教书

实在勤快的可以

情形还是不行

王金发他们

一个去年听过我的讲义的少年来访问我

慷慨的说

我们要办一种报来监督他们

不过发起人要借用先生的名字

还有一个是子婴先生

一个是德清先生

为社会

我们知道你绝不推却的

我答应他了

两天后便看见粗报的传单

发起人诚然是三个

五天后便见报

开手便骂军政府和那里面的人员

此后是骂都督

都督的亲戚

同乡 姨太太

这样的骂了十多天

就有一种消息传到我的家里

都督因为你们诈取了他的钱

还骂他

要派人用手枪来打死你们了

别人倒还不打紧

第一个着急的是我的母亲

叮嘱我不要再出去

但我还是照常走

并且说明王金发是不来打死我们的

他虽然绿林大学出身

而杀人却不很轻易

况且我拿的是校款

这一点他还能明白的

不过说说罢了

果然没有来杀

写信却要经费

又取了二百元

但仿佛有些怒意

同时传令道

再来要

没有了

不过艾农得到了一种新消息

却使我很为难

原来所谓榨取者

并非指学校经费而言

是指另有送给报馆的一笔款

报纸上骂了几天之后

王金发便叫人送去了五百元

于是乎

我们的少年们便开起会议来

第一个问题是

收不收

决议曰

第二个问题是

收了之后骂不骂

决议曰

理由是

收钱之后

他是股东

股东不好

自然要骂

我即刻到报馆去问这事的真假

都是真的

略说了几句不该收他钱的话

一个名为会计的便不高兴了

质问我道

道观为什么不收股本

这不是股本

不是股本是什么

我就不再说下去了

这一点事故是早已知道的

倘我再说出连累我们的话来

他就会面斥我太爱惜不值钱的生命

不肯为社会牺牲

或者明天在报上就可以看见我怎样怕死发抖的记载

然而事情很凑巧

季福写信来催我往南京了

爱农也很赞成

但颇凄凉

这里又是那样

住不得

你快去吧

我懂得他无声的话

绝迹往南京

先到都督府去辞职

自然照准

派来了一个拖鼻涕的接收员

我交出账目和余款一缴

有两同元不是校长了

后任是孔教会会长傅立臣

报馆案是我到南京后两三个星期了结的

被一群兵们捣毁

子婴在乡下没有事

德清市职在城里

大腿上被刺了一尖刀

他大怒了

自然

这是很有些痛的

怪他不得

他大怒之后

脱下衣服照了一张照片

以显示一寸来宽的刀伤

并且做一篇文章叙述情形

向各处分送宣传军政府的横报

我想这种照片现在是大约未必有人收藏着的

尺寸太小

刀伤缩小到几乎等于无

如果不加说明

看见的人一定以为是带些风气的风流人物的裸体照片

当遇见孙传芳大帅

还怕要被禁止他

我从南京移到北京的时候

爱农的学兼也被孔教会会长的校长设法去掉了

他又成了革命前的爱农

我想为他在北京寻一点小事做

这是他非常希望的

然而没有机会

他后来便到一个熟人的家里去祭食

也时时给我信

景况愈困穷

言辞也愈凄苦

终于又非走出这熟人的家不可

便在各处漂浮

不久

忽然从同乡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说他已经掉在水里淹死了

我疑心他是自杀

因为他是浮水的好手

不容易淹死的

夜间独坐在会馆里

十分悲凉

又疑心这消息并不确

但无端又觉得这是极其可靠的

虽然并不正确

一点法子都没有

只做了四首诗

后来曾在一种日报上发表

现在是将要忘记完了

只记得一首里的六曲

起首四句诗

把酒论天下

先生小酒人

大环游冥鼎

微醉何沉沦

中间忘掉两句

末了事

旧朋云散尽

余意等轻尘

后来我回故乡去

才知道一些较为详细的事

爱农先是什么事也没得做

因为大家讨厌他

他很困难

但还喝酒

是朋友请他的

他已经很少和人们来往

常见的只剩下几个后来认识的较为年轻的人了

然而他们似乎也不愿意多听他的牢骚

以为不如讲笑话有趣

也许明天就收到一个电报

拆开来一看

是鲁迅来叫我的

他时常这样说

一天

几个新的朋友约他坐船去看戏

回来已过夜半

又是大风雨

他醉着

却偏要到船舷上去小解

大家劝阻他他也不听

自己说是不会掉下去的

但他掉下去了

虽然能浮水

却从此不起来

第二天打捞

尸体是在铃铛里找到的

直立着

我至今不明白

他究竟是失足还是自杀

他死后一无所有

遗下一个幼女和她的夫人

有几个人想集一点钱做他女孩将来的学费的基金

因为一经提议

既有族人来争这笔款的保管权

其实还没有这笔款

大家觉得无聊

便无形消散了

现在不知他唯一的女儿景况如何

躺在上学

中学也该毕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