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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两个犯人的逃跑起先被视为一起突发的偶然事件

后来才证实是早有预谋的

过程并不复杂

没有电影里的跳墙

挖地道之类的情节

在此后人们的讲述里

甚至带有几分儿戏的意味

一切也都巧了

那天又到了该项食品公司交付冰棍棍的日子

所长让杜湘东和老吴这一组负责

这次程序却与往日不同

所里的一辆北京二幺二吉普车刚刚报废

另一辆后勤科要开出去买菜

因而先与冷库商量好

所里组织犯人把货搬到方便的地方

再由食品公司调来一辆卡车给拉走

挑选人手的时候

姚彬彬和徐文娥就有意无意的站到了队列的前侧

杜湘东还没有说话

老吴先对他们开了口

啊 你 还有你

搬最后一节吧

按照计划

被挑选出来的犯人们要分成若干个小组

每组三到五人

前一组先把货物搬到某个中间地点

替换到另一组再过去接力

一拨人干活时候

其他人就在各自的监舍里候着

如此几趟

等把货物从劳动车间运送到高墙的墙根附近

就该最后一组登场了

他们只需要让货物跨过警戒线

码放在看守所正门内侧的那块空地上即可

而毕竟是要靠近门口

姿势极大

因此对这一组的人员选择是有讲究的

首先人数不能太多

绝不能超过三个

怕的是人一多就乱

乱了就看不过来了

此外

他们还得一贯表现良好

能让管教们放心

再另外

不管多么老实的犯人

干了多么繁重的工作

只要过了警戒线

就必须戴上手铐

这也是不容商量的铁规矩

当一切就绪以后

管教立刻清场

然后才敢开门把食品公司的车给放进来

让冷库职工自己装货

如此一来呢

让姚彬彬和徐文革负责最后一段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姚彬彬虽然手上没劲儿

可徐文革干活

一个顶俩

这就不会耽误约好的交接时间

再说

这两个犯人还曾经立过功呢

功臣总是格外值得信赖的

后来上面调查逃跑事件的时候

杜湘东如实交代

如果由他挑人

挑的也会是姚彬彬和徐文革

交代完毕之后

开始干活了

起初一切正常

犯人们或扛或拽

把车间里堆放的麻袋往外运去

远远的看过去

就好像是蚂蚁搬家

这些麻袋散放在房间里还不算什么

聚拢在阳光下

就变成了一座相当巍峨的小山

再想想小山全由寸把长的扁平小木棍组成

就可以联想到北京城里有多少怕热的胖子和馋嘴的小孩了

到了夏天要消耗多少山楂小豆和牛奶冰棍

这个还不算壮观呢

杜湘东听刘芬芳描述过他们冷酷储藏猪腿的场面

几百条猪腿在一字排开的铁钩上齐齐的挂着

膝盖微弯

蹄尖笔直

毛发早已褪尽

皮肉附着白霜

简直像是全北京的芭蕾舞团正在集体会演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会从猪腿联想到芭蕾舞

而猪腿和芭蕾舞都是让他忧愁的

想到了刘芬芳

杜湘东的心里便痛了一下

那种痛感倒不剧烈

只是隐隐的却让她感到憋闷

这个时候

他看到劳杆饭又在偷懒磨洋工了

他烦躁的吹起哨子

训斥了几声

就这样

麻袋组成的小山分散在集中

集中在分散

终于移动到了墙根的阴凉处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只好先让犯人们吃饭

吃完饭

杜湘东和老吴从十七十八间分别叫出了姚彬彬和徐文革

走到了劳动地点

杜向东四下望望

确定附近并无闲杂人等

又低头检查了一下两人的手腕

确定手铐上好了锁

这才点头表示他们可以开始干活了

徐文革弯下身子

两手抓住了一个麻袋

硬生生的往肩上一甩

直起腰来就走

姚彬彬则左手捏着麻袋卷

右手爱莫能助的搭在一旁

屁股朝前倒着小碎步

仿佛一松手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两个犯人先后到达了终点

又规规矩矩的折了回来

开始第二趟搬运

杜湘东依次看了看他们的脸

都是沉静的

心无旁骛的

仿佛他们并没意识到那道自由与坚进的分水岭近在眼前

随后是第三趟

第四趟

第五趟

他们沉默的重复着机械劳动

脸上和脖子上淌出了一道道的汗水

粗布的号符被浸湿了一片

墙根的小山渐渐瘦了下来

靠近铁门的小山此消彼长的胖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杜湘东想起了一件事儿

他迟疑了一下

朝几米开外的老吴做了个手势

那个意思是要离开一会

就一会儿

老吴叼着烟

大大咧咧的挥手说

啊 没问题

没问题

走你的

杜向东便小跑着穿过了看守所

从侧门绕回宿舍

到了房间里

他取了一包东西出来

那是刘芬芳给他织的围脖与毛衣

前两天刘芬芳又打了个电话

交代说他会在收冰棍棍的日子再下乡一趟

这就是督促着他要换东西了

换就换吧

在完成冰棍棍交接的同时

也完成了他们这段恋爱的最后交接

真是一举两得呀

以后

刘芬芳就不会来了吧

他会在城里过着他的日子

那些个日子

将与杜湘东再无交集

她的忧愁

也不是他的责任了

杜湘东的心里又是一痛

他提醒自己

一会儿见到刘芬芳

他得尽量表现的不软不硬

不卑不亢

太软太硬

太卑太亢

都会招人看不起

作为一名警察

他需要在这种时候保持尊严

他也就剩一点尊严了

于是

杜湘东回去时

故意挺直了腰杆

把大檐帽又正了正

那副样子

简直不像是去分手

而是像是去立功授奖

围脖和毛衣就夹在腋下

软乎乎却沉甸甸的

谁知道今年的冬天就要穿在谁的身上呢

然后

他就听见了电喇叭的警报声

紧接着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声

声音是从正门方向传过来的

惊得杜湘东浑身一抖

他撒腿往枪响的地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