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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集大宋托付于你
当赵俊等诸多宰相听到消息赶到吕府的时候
看到吕怡简红光满面
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
因为古时候达官贵人如果没有特殊意外的话
在病死之前
甚至接近濒死状况
往往都能够有一段时间回光返照
这并非是因他们身份特殊
所以老天爷多给他们一点时间
纯粹就是因为他们有钱
嗯
有钱就可以请最好的医生
用最好最贵的药
即便你快咽气了
医生一通针灸
再加上让你服用一些几百年野山参
安宫牛黄丸之类
就能多掉一会儿命
吕乙简当时就已经陷入病危状态
如果没有及时救助的话
估计是等不到他的家人去给皇宫送信
再等到赵俊他们得知消息赶过来了
可架不住吕家是真正的豪门世期家
用富可敌国可能夸张了点
但用堆金机遇来形容绝对不算过分
所以在发现吕乙检情况陷入危急的时候
吕家连忙重金请了汴梁城最好的中医大夫
先施以针灸
再为了一些珍贵的保命大物
这才缓过劲来
吕乙检脸色很快就变得红润
原本浑浊的眼睛睁开之后
头脑都似乎清醒着
原了不能下床以外
看起来精神头不像是好了很多
唯有大夫清楚
这其实是针灸加药物
最后刺激了吕乙碱的身体潜力
出现了回光返照而已
最多几日
少则一两天
乃至半天时间
等透支的身体潜力用尽
生机消散的时候
吕乙碱就可能会彻底死去
神仙难救
因而大夫偷偷交代家人
可以准备兴办后事了
不过作为政治人物
吕夷简自然不可能就这样乖乖在家等死
正如王曾病逝之前
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子嗣一样
吕宜简在苏醒过来之后
就立即要求家人通知赵贞
赵贞没办法出皇宫
自然是只能让赵俊等人过来看看
此刻
屋内汤药味道弥漫
吕宜简被家人搀扶着倚靠在床头
屋子里
吕公辍
吕公庶
吕公祚
吕公弼
吕公儒五个儿子都在
一个个颜容憔悴
愁容满面
对于政治家庭来说
如果下一代的政治人物还没成长起来
上一代的老一辈就要过世
那绝对是祸从天降
没有了上一代的政治资源
人走茶凉
下一代的晋升之路就必然会困难重重
所以谁都明白
眼下吕一简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诸多政治院同僚的到来
就是在发挥余热
为吕家燃尽最后的一点光芒
知怨
燕相 蔡相 宋相
吕家几个儿子见到众人到来
连忙一一过来拜见
赵俊等等人微微点头
随即目光看向床头
吕公
他们走到床边
吕一简对吕公绰等人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
他的面容虽然看似还行
但声音却已经非常虚弱
仿佛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一般
是
吕公绰等人便倒退着走出去
顺便又把门关上
屋子内暗了下来
唯有旁边一盏明灯还在散发着光芒
吕乙简的脸引入了灯影里
吕公
晏殊来到床前
握住了他的手
吕乙简苦笑道
老夫死期将至矣
说着
竟有些感慨
轻轻拍了拍晏殊的手
道
老夫与王啸仙斗了后半辈子
历史上亦是与他一同被罢相
没想到如今会与他同年一起走
李迪探出头道
老匹夫
你前半辈子不是在与老夫斗
老夫都没走
你先走什么
吕怡简大笑道
那你前半辈子斗过老夫了吗
哈哈哈哈
在场几个熟知他们关系的宰相们哈哈大笑
你这老匹夫
李迪一时语塞
被气得直翻白眼
哈
王曾虽然也没斗过吕仪简
但不管是历史上还是如今在政治院
至少也勉强算是个分庭抗礼
他李迪当年不仅没斗赢吕仪简
还被赶出朝堂去
确实是手下败将
好了
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
别跟小孩似的
还是赵俊成熟稳重
走来说道
太史公说过
人终有一死
或轻于鸿毛
或重于泰山
我倒不会安慰老吕你还能健康长寿
但我能说的是
老吕你这一生算是没白活
可以青史留名了
能得汉龙你这句话
老夫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吕宜简并没有因为赵俊没安慰他而生气
反倒有些开心
毕竟赵俊这些年态度一直对他不怎么好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宋寿上前说道
吕公可还有什么心愿
吕宜简叹息道
老夫这一辈子也活够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
也只愿山河无恙
可惜的是
以前觉得临终之前有三个大院
如今也就只满足了一个
众人站在原地耐心听着
就看到吕怡简继续说道
老夫第一院就是想坐坐那火车
今年三月汴梁到卫士火车开通之后就去坐了一次
心满意足
第二院便是见证电气化时代到来
但如今第一次工业革命都还未完成
想来已经难以实现
第三院是看烟云回归
我屡次听闻消息
我大宋尚未完成此举啊
他说完之后
仰在床榻上
眼中满是失落
对于一个见识过后世唯一高科技笔记本的人
他非常羡慕笔记本里那些电影记载的东西
无时无刻都想看看后世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就好像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
同样会非常好奇几百年后的科技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人类是否能解决癌症
艾滋
渐动症
人类能否实现永生
人类能否越过太阳系
去银河系更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见识过高山
才会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而如果站在山顶
再看看头顶的天空
发现那无垠的宇宙
才会明白天地的伟大与广阔
如果把宋朝这个时代比喻为山底
二十一世纪是山顶
未来科技是天空的话
那么赵俊至少已经站在山顶上仰望过星空
哪怕依旧是一只蝼蚁
哪也不再是一只无知的蝼蚁
可对于吕一简他们来说
他们前面几十年一直生活在山底下
连看山顶的机会都没有看过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山底
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头顶上有一片山巅
有一片无垠的星空
他们只在自己认知的世界里
当有一天
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打破了这股认知
那么不管是任何人
都会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仰望那片天地
自己年老体衰
没有能爬上那片山顶
倒在了登山的路上
当不仅仅是吕怡简的遗憾
也是王随
圣渡
王曾他们的遗憾
未来或许也会成为晏殊
蔡琦
送寿他们的遗憾
赵俊知道他的意思
晏殊他们同样也明白吕一简的心思
因为他们跟他一样感同身受
你想见证电气化时代
我还想回到未来信息时代呢
可惜了
你看不到电气时代
我同样也很难见到信息时代了
至于别的愿意吗
赵俊眨眨眼睛
诙谐的说道
本来这三大愿应该能实现两大愿的
可惜老范运气差了点
燕云现在在下大雪
他也不好强行攻城
要不你跟阎王请个假
等明年再走
众人一愣
随即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跟阎王请个假
是啊 吕公
要不请人跟下面谈谈
再多添点阳寿
我看行
也许吕公这甲能看到重孙出生呢
众人都乐了
房间里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一时间
因为吕乙简即将病逝而带来的严肃和沉痛也冲淡了不少
吕乙简也笑了起来
其实都到了这个地步
人基本上也都看开了
再怎么怕死不想死
身体的衰老不可避免
也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如果旁人一味安慰
说什么你老人家才六十八岁
只要好好修养身体一定能康复的话
那反倒是让人觉得虚伪
因为吕乙检不是在刚患病的时候
而是已经到了病入膏肓即将死去的时候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这样的安抚毫无意义
所以有的时候
少些虚伪
多一些真诚或者幽默
或许更能抚慰人心
好了
老夫都一个要死的人了
你们还戏言于我
何况你们一个个也都是五六十的可
咳 嗨
吕怡简正要与同僚们说些什么
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吕公 吕许公
老吕头
你怎么样了
众人一惊
连忙凑到近前询问
吕一简捂着嘴
然后摆摆手道
没事
还能活一会儿
说着就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圈
先看向晏殊笑道
童叔
你也老了许多了
晏殊苦笑道
是啊
总归到了这个年纪多注意身体
别像我这样
还有
帮我多照看照看官家
我不放心他
吕宜简眼睛略微浑浊了起来
赵祯不能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但官家自从十三岁继位为帝
朝中权力就一直为刘太后掌握
当时朝中不知道多少大臣向太后产余献媚
甚至有人鼓噪起武诏旧事
比如时任御史中臣的程琳
就像刘娥上了一副武后临朝图暗示书
若非有以吕宜简为首的一干大臣与刘太后据理力争
庇护着那位小皇帝一路长大
恐怕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所以可以说赵贞的前半生
吕怡简不仅仅是他的大臣和老师那么简单
同时也是他最重要的依靠
历史上吕宜简病逝的时候
赵贞停朝三日
不仅命文武百官前去吊唁
还在后院穿校袍扶丧
亲自为吕宜简发哀就可以
你知道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嗯 我知道了
我会时常规劝官家
晏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吕乙简随即看向宋寿
强笑道
公锤
这些年多有赖你在正事堂和政治院对我多有支持
不然我恐怕也独木难支
宋寿正色道
吕公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见
我既为参知政事
自当竭力相助
亦是本分
嗯
吕宜简应了一声
随后看向蔡琦道
子嗣
我与孝先虽政见不同
然却从未有过怨恨
当年我为参知政事时
还是孝先极力举荐我为相
然终因政见不和而失了情谊
此事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蔡琦摇摇头道
既是政见不合
那也只是政见不合而已
又怎么会失了情义呢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虽然王曾和蔡琦团队与吕宜简送寿团队多有争执
甚至一度闹到有我无他
有他无我的境地
但如今王曾已经病逝
吕乙简也马上就要离去
这些也都如往事尘烟
自然消散
吕宜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又看向李迪
同样跟他说了一句话
还有张士勋
贾昌朝 蒋唐
夏耸
杜衍等等
这里面跟吕宜简有仇的就有好几个
比如李迪被吕宜简赶出朝廷
夏耸曾经与吕宜简发生争执而遭到吕宜简打压
可这一切在死之将至面前
自怕也都烟消云散
自怕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
吕宜简其实是为了给子孙铺路
希望人死怨消
不要因为他的原因而牵连子孙后代
毕竟很多时候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是真理
即便吕夷简和这里不少宰相都亲善
但只要其中有一个与他有仇怨的宰相
就是想打压吕家后代
那么其他宰相就得掂量掂量为了一个死人得罪活人的结果
所以为什么说政治这个东西就是残酷的
人情世故在很多时候有用
可放在政治上就不一定
宰相权力大小相叠
为了一个死人与跟自己同级别的活人拼个你死我活
成本太大了
很快
吕一简跟这里每一个人都说完了话
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
到了最后
他的目光放在了赵俊身上
他轻声道
汉龙
我可以与你单独谈谈吗
这是个请求
以往独断专横
喜欢一言堂的吕一简
却用请求的语气
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赵郡有些意外
但还是回过头对众人说道
好了
都别围着了
朝廷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呢
今天就先这样吧
我与吕相单独谈谈
晏殊看了二人一眼
随即道
那好
我们就先回去了
吕公多保重
我明日再来看望吕公
那就先告辞了
诸多宰相便也没做停留
他们自然也知道吕一简有些话想对赵俊说
片刻后人都出去了
门也关上
一时间房间里原本因为众人围拢而略微有些浑浊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几分
咳咳 嗨
吕一简咳嗽几声
赵俊从旁边拉了个椅子过来
坐在床边说道
老吕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如果你想让我照顾你的子孙的话
那就免谈了
先不说这三代宰相人的事我干不出来
单说你儿子吕公柱以后也是个宰相
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
相比于王孝仙的子嗣泯然众人
老夫以后还有个出色的儿子能做宰相
老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吕怡简苦笑着摇摇头
随后抬起头
认真的看着赵俊说道
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
跟你说些心里话
你来大宋已有十一年了
想来从未与老夫如此交心过吧
你这老灯坏的很
整天琢磨着害我
我才不想和你交心呢
赵俊故作嫌弃地道
其实他现在的心情更加复杂
吕怡简他确实不太喜欢
可终究是共事多年
也是他最早发起投降
若非吕夷简做带头大哥
决定成立政治院
恐怕他也不会那么早掌握权力
所以他也谈不上对吕夷简有多恨
只能说人的内心果然是复杂多变的
至少他也无法单纯的判断吕怡简的好坏
就如同吕宜简在政治上排除异己
打压政敌
是抵制范仲淹庆历新政的保守利益集团成员之一
可他维护皇权
善于理政
为官清廉
治理地方也政绩斐然
是是非非
谁说的清楚呢
汉龙
吕宜简认真的看着赵俊道
大宋江山就交给给你了
赵俊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而是同样认真的看向他
片刻后
他反问道
你认真的
认真的
为什么这么说
搞得像皇帝托孤似的
而且你不怕宫里那位知道
正是因为我知道宫里那位性子
我才这么说
吕宜简长叹了一口气道
官家性子太软了
老夫之所以强势
不就是因为官家性子软
太优柔寡断了些
若是不强势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官家都得半天才做出决断
如此如何能治理大宋江山
说着他看向赵俊道
当初我阻挠你
想让你先参加科举
再慢慢融入士大夫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担心你的出现会摧毁士大夫阶级
从而让我们的利益集团消散
难道不是吗
赵俊反问
是
吕一简承认道
但我还有另外一个担忧
你说
赵郡听着
官家性子软
你终究只是个毛头小子
哪怕是来自后世
可国情不同
立即就上手大刀阔斧的改革
万一你害得大宋提前灭亡了呢
吕宜简摇摇头道
所以我当初绝不能让你双眼恢复之后就立即掌握权柄
至少也要看看你的能力
这话如果放在十一年前
赵俊一个标点符合都不会信
但现在他信了
因为他如今也站在了这个高度
坐在了这个位置
设身处地的想想
假如他并非后世之人
而是大宋土著
放在吕遗简那样的立场
恐怕也会加以阻挠
毕竟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即便你说的是对的
可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
这世上有太多书生意气
自以为可以指点江山
挥斥方遒
结果一上手才知道不过是眼高手低之辈嘴里说的好听
嗯
中华上下五千年
像霍去病
诸葛亮伟人这般一出世就是惊天动地者屈指可数
所以此时此刻
他亦是理解吕夷简的心思
后来的事情你自己也知道了
你那时虽然有些莽撞
却不是无能之辈
敢打敢拼
亦让我们汗颜
吕夷简长声说道
便从那时起
我们自然也就愿意将这权柄给你
洋洋洒洒十一年下来
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终究让我大宋崛起
因而今时金刻
老夫亦是只希望你能在坐在那个位置
好好治理这大宋江山
莫要让官家的软弱成为大宋的衰败
莫要让今日的辉煌在明日顷刻间倒塌
老夫在此谢过
吕宜简艰难的想抬起双手向赵俊拱手行礼
但赵俊轻轻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慢慢的压住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抓吕怡简的手
也是他第一次与这个曾经不对付的老头释怀
他轻声说道
我答应了
多谢
吕一简轻声回应
似乎说出这两句话
他的精气神就已经被抽干了一般
软软的倒下
赵俊看他胸膛起伏
还有气息
便将他安置在了床上
让他有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休息一下的时候
才站起身说道
我会替你们治理好大宋天下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老吕公
说罢转过身
向着门口走去
吕仪简的时日无多了
他需要他的家人陪在身边走完最后一程
汉龙 汉龙
大宋托付给你了
你要更加努力
更加强大
跑起来
你要跑起来
你要让大宋屹立于世界之巅
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几乎不可查
吕一简缓缓伸出左手
似乎是想抓住赵俊的背影
可稍微抬起那么一点点
就软软的落下
他的目光从原本的清醒
又慢慢愈发的浑浊
最后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丝呢喃
或许赵俊的出现
带给了他们这群曾经只会争权夺利
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政敌的老头的最后一抹曙光
能让他们在余生晚年时间还能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
而如今他们终将逝去
这一抹曙光却依旧支撑着他们
让他们能安心走入坟墓里
就此归于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