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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集

才走到门口

就听见两个侍女在说话

刚才好像听见大奶奶在叫人

有吗

哎呀 叫便叫

别管这么晚了叫人做什么

都已经是个瞎子了

还折腾山东自己是大奶奶了

何燕听了一张

这两个侍女并非她的贴身侍女

是许志恒屋里的

平日里性情最是温柔和婉

又因许志恒的关系

从来待他尊敬

宫绩竟不知

私下里是这般说的

今日若不是他要上山

咱们也不必在这里过中秋

外面还下着雨

真晦气

那也就是心肠太好了

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也不能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爷的性子

表面上是不能

心里总有芥蒂

咱们许家现在都成倾城理的笑话了

大爷素来心高气傲

想来心里也难受的很

我若是他

便一根绳子上了吊

省得拖累别人

嘘

这话也是能胡说的

我不能

本来就是跟个动物一样

每日等着人来喂

吃饱了就睡

永远被人俯侍着

既不能出府

也看不到

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

一两年还好

一辈子都要如此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早死早解脱

许下辈子投个好胎

就能看得到了

哎呀 别说了

外面有热水

咱们先去取点热水来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荷燕背对着门

慢慢的滑坐下来

是啊

一年两年变也罢了

一辈子都要如此

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主屋里的丫鬟

主子高看谁

便不敢见踏谁

这两人竟能如此若无其事的谈论他

便可知许志恒在屋里并非如他在眼前那般无怨无悔

不过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无怨无悔

何燕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亮灯

与她来说都是一样黑暗

突然就生出了一股万念俱灰的感觉

幼是练武

少时进学

后来上战场争军功

一辈子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好不容易摘下面具

以为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却又在此时陷入黑暗

并且将一辈子都困在一方死角的宅子

走一步也要人跟着

嗯

人的绝望并不是一朝一夕积累的

那些平日生活的小事蚕食鲸吞人的热情

热情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失望和沉重一层层压上来

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落下

哗啦一声

希望沉入水底

绝望铺天盖地

他摸索着慢慢站起来

屋子里有衣裳剩下来的腰带

他胡乱的抓起外伤披上

拿起失明时候用的竹竿

颤巍巍的出了门

山寺里人本就稀少

又因外面天黑下雨

僧人早就进了佛堂

他一路胡乱的走

竟没撞上旁人

多亏少年从军时勉强养成对路途记忆力惊人的习惯

他还记得上山时候许正恒对他说过

寺庙不远处的山涧有一处密林

悬流飞瀑

如珠玉落盘

壮丽奇美

有山有水有树

算不错了

可惜的是今夜下雨

没有他喜欢的月亮

一个瞎子出门总归是不方便的

尤其是在泥泞的山路里

他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

被石头绊倒多少次

只觉得浑身上下衣服湿淋淋的

发际也散乱了

到最后气喘吁吁

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

他摔倒在一棵树前

脑袋磕在了树干上

荷燕伸手摸索过去

这棵树很大

应当是上了年纪的老树

有瀑布的密林大约是找不到了

就在这里也行

他向来对于外物并不怎么在意

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搬到一块石头

精疲力竭

荷燕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雨下的小了些

绵绵密密的打在人身上

年轻女子仰头看向天空

仿佛能看见月亮似的

只有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莫作江上舟

莫作江上月

舟载人别离

月照人离别

对于这个人间

他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地方

唯一的不舍就是今夜没有月亮

荷叶慢慢的站起身来

摸到手边的布帛

布勃被系得紧紧的

他往下拉了拉

很稳

应当不会断

一脚踢开了石头

被拧成绳子的布勃应声而断

合燕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满地的泥泞溅在他身上

他怔然片刻

突然明白

这根布布断掉了

竟然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