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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五十集

而王继明下不了手的另外一个原因

则是因为在惊魂热晌午

全村的人都在欣赏

而蚂蚁却陪着他

看着他痴痴呆呆地待着

因为着蚂蚁呀

不惧天儿热

就是在惊魂热晌午

它们也不停地在洞口进进出出

来来回回

忙忙碌碌的

蚂蚁们一只接着一只的排着队

头拱着腚腚接着头的有秩序地窜动着

形成了一缕蚁流

哗啦啦哗啦啦的走着

王继明盯着树影看蚂蚁

他呢

在李子树的正北方

插有一根笔直的树枝儿

等待着这树影跟树枝儿重叠

等待着

惊魂热晌午

太阳在走

树影在移

热头炽热的就像是个烧红了的饼铛子

烤得整个村庄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恍恍惚惚的

就好像一锅烧开了的水

热气腾腾的

这才是真正的惊魂热闹

王继明喜欢这种燥热

热得头顶冒油才好

那感觉呀

就像是在炸油糕

有的时候呢

他似乎还能听到滋吱吱的响

在万籁寂寥的惊魂热晌午

王继明就这么等着

五十来年

王继明等得好苦好苦啊

影儿又正了

连一丝一毫都不差

王继明看了一眼哗啦啦流动着的蚂蚁流

撑着拐棍儿从小板凳上把身子支棱起来

颤颤巍巍地朝院门走

人老了

腿脚呢

也僵硬了

这关节打个弯儿都困难

临出门的时候

王继明突然感觉今天除了寻找老婆

好像还有件什么事儿要做

可是什么么事呢

他站在门里想了想钟馗

还是没想起来

出了院子门儿

门前是一排一搂粗的青杨

青杨树长得真快

也就是十来年的功夫

就搂不住了

杨树的阴凉里

躲着一群避暑的鸡

鸡们刨开干燥的土层

炸起了浑身的毛

卧在略有湿气的土中扑腾着呢

扑腾一会儿呢

还站起来抖落抖落

然后再卧倒

再扑腾

接着再抖落

如此往复

为的是把身子里的热气让湿土吸出去

一只大公鸡见王继明走过

扑棱着翅膀子斜着身子咯咯咯地叫着向他冲了过来

王继明笑了笑

他象征性地朝着公鸡挥了挥拐棍儿

大公鸡不甘心地咯咯的几声

急忙刹车

把翅膀收起来

然后又急匆匆的返回到自己的妻妾群里

自打老婆走了之后啊

王继明就再也没养过鸡

老婆出殡的时候

阴阳先生把家里唯一的一只公鸡给绑了

借在了棺材上引魂儿到了坟地

阴阳先生手起刀落

公鸡头就骨碌碌的滚落在棺材顶上

鸡身子还在那扑棱着扭动着呢

一股子鲜血喷出

和王继明扭动的心合在一块儿

让他心中本就是滴滴答答滴嘀嗒道的血淌成了河呀

瞧着那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王继明的心里不由地点燃了一把无名之火啊

牛什么牛啊

不就是过着有老婆的日子吗

要是倒退十年

他也能举着拐棍儿赶过去

或许呀

还得狠狠的教训一下这家伙

可如今

确是力不从心了

再说了

趁着惊魂热晌午

王继明还要转悠转悠呢

他可不想把这宝贵的时间耽搁在一只骄傲的公鸡身上

他坚信

老婆会在某个惊魂热晌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或许是今天

或许是明天

他就不信了

跟自己恩恩爱爱的老婆就那样一去不回头的王继明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呀

他想说说自己的儿子

说说闺女

还有孙子

外孙

还有和她一起分享一下当爷爷奶奶的快乐

王继明仍然把游逛的跌着放在了自己家房背后

他总是觉得呀

老婆经常回来

就站在房背后的阴凉里看着那所老房子

为了不让老婆走错路

五十年里呀

王继明从来没有盖新房

也没翻新过

前些年儿

儿子曾经张罗着给他买所新房子

结果被他断然拒绝了

儿子跟女儿呢

也曾经动员他进城跟他们一起生活

他也拒绝了

他是怕老婆回来

家里没人儿惊魂绕

晌午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那怎么行啊

绕个街头再转个弯儿

就是王继明的房背后了

当然了

也是整条街所有人家的房背后

街坊邻居该搬走的搬走了

就算是仍然住在这里的老街坊

那旧房子呀

也都翻新过了

而只有王继明的房子

还是老样子

那土坯墙不说

两头啊

都比邻居矮一大截儿

远远的看过去

就是一个特大的凹字儿

紧挨着房背后的墙根儿

长着一大溜芨芨草

一丛一丛的

进入福田之后

季季草就开始抽穗了

一根儿一根儿灰白灰白的

像是一条条的狗尾巴

这些季季草啊

已经生长了五十多年了

最早呢

这里孩子们捉迷藏的好地方

尤其是在惊过热晌午

由于房子背阴的地方凉快

不甘心躺在炕上歇晌的孩子们就悄悄地从家里面溜出来

分成两拨

一头扎进唧叽草堆儿里

叽叽嘎嘎的喧闹不已

就是因为有了王继明老婆的传说

这一丛丛芨芨草才遭遇了冷落

也是因为那些传说

才使这些芨芨草生存下来的

这么多年了

村儿里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惯性式的病识了

那就是王继明房背后的芨芨草阴气太重了

阴魂不散的王继明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那里面窜出来

披头散发的

亦或者是伸着长长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