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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现代长篇小说子夜

作者

矛盾

这一声不约而同的叫唤像镜咒似的立刻奏效

正在争论着什么似的人生立刻停止了

许多脸都转了方向

许多眼光射向着站在门边的雷参谋的身上

尚在雷参路脑膜上站着的无少奶奶淡妆的影子也立刻消失了

他微微笑着

眼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很快的举起右手碰一下他的军帽檐

又很快的放下

便走到那一堆人跟前

左手拍着一位矮胖子的肩膀

右手抓住了伸出来给他的一只手

好像松出一口气似的说道

你们该不是在这里讨论脊梁计前的标精和花砂吧

那个

我是全然外行

矮胖子不相信似的挺起眉毛大笑

可是他的说话机会却被那位伸手给雷参谋的少年抢了去了

不是标精

不是花纱

却也不是你最在行的胡步舞弹歌舞或是丽瓦丽毯歌曲

我们是在这里谈论前方的军事

先做了再说吧

哎 黄凤

你的嘴里总没有好话

雷参谋装出抗议的样子

一边说一边皱一下眉头

便挤进了那位叫做黄凤的西装少年所坐的沙发榻里

和雷参谋同是黄埔出身

同在战场上修过火药

而且交情也还不差

但是雷参谋所喜欢的擅长的玩意儿

这黄凤却是全外行

反之

这黄凤爱干的工作

虽然雷参谋也能替他守秘密

可是谈起来的时候

雷参谋总是摇头

这两个人近来差不多天天见面

然而见面时没有一次不是吵吵闹闹的

现在当着许多面鼠陌生的人们跟前

黄凤还是那股老脾气

雷参谋就觉得怪不自在

很想躲开去

却又不好意思拔起腿来马上就走

静默了一刹那

似乎因为有了新来者

大家都要讲究礼样

都不肯抢先说话

此时群集在这大餐室前半间的另一群人却在嘈杂的谈话中爆出了哄笑

该死

还不打他

夹在笑声中

有人这么嚷

雷参某觉得这声音很熟

转过脸去看

但是矮胖子和另一位细长脖子的男人遮断了他的视线

他们是坐在一张方桌子的旁边

背向着那架环桥洞室的百宝橱

桌子上摆满了汽水瓶和水果碟

矮胖子看见雷参谋的眼光望着细长胡子的男人

便以为雷参谋要认识他

赶快站起来

说

我来介绍

雷参谋

这位是孙吉仁先生

太平洋轮船公司总经理

雷参谋笑了

他对孙吉仁点点头

接过一张名片来

匆匆看了一眼

就随便应酬道

孙先生还办皖北长途汽车吗

一手监管水路交通

佩服佩服

可不是

孙吉温办事有毅力又有眼光

不

可惜这次一开仗

完北恰在军事区域

吉温的事业只得暂时停顿一下

但是雷禅某

近来到底打的怎样了

矮胖子代替了孙吉人回答

他是著名的喜欢拉拢

最会替人吹

朋友中间给他起的魂名叫红头火柴

并非因为他是光大火柴厂的老板

却实在是形容他的到处一擦就着

就和红头火柴差不多

他的真姓名周仲伟反而因此不张

当下周仲伟的话刚刚出口

就有几个人同声喊道

到底打的怎样了

怎样了

雷参谋微微一笑

只给了个含糊的回答

大致和报纸上的消息差不多

那是天天说中央军打胜仗喽

然而市面上的消息

都说是这边不利

报纸上没有正确的消息

人心就更加恐慌

一位四十多岁长着两撇胡子的人说

声音异常高朗

雷参某认得他

是大兴煤矿公司的总经理王和府

两年前雷参某带一团兵驻扎在河南某县的时候

曾经见过他

大家都点头

对于王和府的议论表同情

孙吉仁这时摇着他的长脖子发言了

市面上的消息也许过剩其词

可是这次来的伤兵真不少

b公司的下水船前天在浦口临时被扣

就运了一千多伤兵到常州

无锡一带安插

据伤兵说的看来

那简直是可怕

日本报上还说

某人已经和北方默契

就要倒戈

坐在孙吉人斜对面的一位丝厂老板朱银秋抢着说

敌意的看了雷参谋一眼

又用肘弯碰碰他旁边的陈君怡

五云丝绸厂的老板

一位将近四十岁的瘦男子

陈君怡却只是微笑

雷参谋并没察觉到朱迎秋的眼光有多少不留意

也没留意到朱迎秋和陈君怡中间的秘密的招呼

可是他有几分窘了

身为现役军人的他

对于这些询问当真难以回答

尤其是他不安的是

是身边还有一个皇凤送来灌放的大炮

沉吟了一下以后

他就看着孙继仁说

是鬼公司的船运了一千伤兵吗

这次伤的人光景不少

既然是认真打仗

免不了牺牲

可是敌方的牺牲更大

王凤

你记得十六年五月我们在金汉线上作战的情形吗

那时我们四军

十一军死伤了两万多

汉口和武昌成了伤兵世界

可是我们到底打了胜仗呢

说到这里

雷参谋的脸上闪出红光来了

他向四周围的听者瞥了一眼

考察他自己的话语起了多少影响

同时便打算转换谈话的方向

却不料王凤冷笑着说出这么几句坚定的辩驳

你说十六年五月京汉线上的战事吗

那和现在是很不相同的呀

那时的死伤多

因为是拼命冲锋

但现在

大概适得其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