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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现代长篇小说子夜作者

矛盾

小客厅的门开了

高大的身形一闪

是丁一声

他走到摆着烟卷的黄铜椭圆桌子旁

从银匣里捡了一只雪茄

嫣燃着了

吐一口气

就在沙发椅里坐下

怎样

张素素走到丁医生跟前

轻声问

十分治疚是没有希望

刚才又打了一针

今晚上还不过吧

总是今晚上的事

丁医生放下雪茄

又回到小客厅里去了

张素素悄悄的跑过去

将小客厅的门拉上了

木的跳转身来

扑到林佩珊面前

抱住了他的细腰

脸贴着脸

一边乱跳

一边很痛苦的叫道

佩珊

佩莎

我心里难过极了

想到一个人会死

而且会突然的就死

我真是难过极了

我不肯死

我一定不能死

可是我们总有一天要死

不能

我一定不能死

佩莎

佩莎

也许你和大家不同

老了还会脱壳

可是

素

不要那么乱揉

你把我的头发弄成个什么样子啊

啊 放手

不要紧

明天再去一次

哦 佩莎

佩山

如果一定得死

我当愿意刺激过度而死

林佩山惊异的叫了一声

看着张素素的眼睛

这眼睛现在闪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和平常时候完全不同

就是过度刺激

我想死在过度刺激里也许最有味

但是我绝对不需要像老太爷今天那样的过度刺激

我需要的是另一种

是狂风暴雨

是火山爆裂

是大地震

是宇宙混沌那样的大刺激

大变动啊

多么奇伟

多么雄壮

话这么叫着

张素素就放开了灵佩山

退后一步

落在一张摇椅里

把手掩住了脸孔

站在那里听他们谈话的李玉婷和范博文都笑了

似乎料不到张素素有着意外的一转一收

范博文看见林佩珊还是站在那里发怔

就走过去拉一下他的手

林佩山一跳

看清楚了是范博文

就给他一个交抻

范博文翘起右手的大拇指

向张素素那边虚指了一指

低声说

你明白吗

他所需要的那种刺激

不是灰色的教授所能给予的

可是刚才他实在颇有几分诗人的气氛

林佩山仙子微笑

听到最后一句

他忽然冷冷的瞥了范博文一眼

鼻子里轻轻一哼

就懒洋洋的走开了

范博文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说话有点被误会

赶快抢前一步拉住了佩珊的肩膀

但是林佩山十分生气似的挣脱了范博文的手

就跑进客厅右手后方的一道门

哼的一声把门关上

范博文略意踌躇

也就赶快跟过去

飞开了那道门

就唤 山妹

林佩善关门的声音将张素素从沉思中惊醒

他抬起头来

又垂下眼去

放在一张长方形的矮脚琴桌上的黄陵套子的太上感应片首先映入他的眼内

他拿起那套书

翻开来看

是朱斯兰加供纸

端端正正的楷书

卷后有吴老太爷在甲子年种春写的拔文于既捐印文昌帝君太上感应篇十万部

广布善园

又首录全文

张素素忍不住笑了一声

正想再看下去

忽然脑后有人轻声说

吴老太爷真可谓有信仰

有主意

终身不渝

视力欲停

正靠在张素素座椅的背后

烟卷夹在手指中

张素素侧着头仰脸看了他一眼

便又低头去翻看那台上感应片

过了一会儿

他把感应片按在膝头

猛地问道

玉婷

你看我们这社会到底是怎样的

社会

冷不妨是这么一句

李玉婷似乎怔住了

但他到底是经济学教授

立刻想好了回答

这倒难以说定

可是你只要看看这儿的小客厅

就得到了解答

这里面有一位金融界的大亨

又有一位工业界的巨头

这小客厅

就是中国社会的缩影

但是

也还有一位前缝摊上感应片的老太爷

不错

然而这位老太爷快就要断气了

内地还有无数的吴老太爷

那是一定的

却是一到了上海

就也要断气

上海市

李玉婷这句话没有完

小客厅的门开了

出来的是吴少奶奶

除了眉间略簇而外

这位青年美貌的少奶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活泼

看见只有李玉婷和张素素在这里

吴少奶奶的眼珠一溜

似乎很惊讶

但是她立刻一笑

算是招呼了李

张二位

便叫高升和王妈来吩咐

老太爷看来是拖不过今天晚上的了

高山

你打电话给厂里的莫先生

叫他马上就来

应该抱丧的亲戚朋友

就得先开一个单子

花园里各处都派好了人去收拾一下

隔在四处屋顶下的木器也要搬出来

人手不够

就到杜孤老爷公馆里去叫

王妈

你带几个人去收拾三层楼的客房

客房里的窗纱

台布

沙发套子都要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