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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长 二

凡有一处地方如果出了文士学者或名流

他将笔头一扭

就很容易变成模范县

我的故乡在汉墓

虽曾经于仲祥先生于洋过

但是那究竟太早了

后来到底免不了产生所谓绍兴师爷

不过也并非男女老小全是绍兴师爷

别的下等人也不少

这些下等人要他们发什么

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狭窄险阻的小路

左面是一个广漠无际的泥潭

右面也是一片广漠无际的浮沙

前面是遥遥茫茫应在博物的里面的目的地

那样热昏式的庙宇是办不到的

可是在无意中看得住

这应在博物里面的目的地的道路很明白

求婚 结婚

养孩子 死亡

但这自然是专就我的故乡而言

若是模范县里的人民

那当然又作别论

他们一同乡下等人

活着苦着

被流言

被反噬

因而积酒的经验知道阳坚维持宫里的只有一个会

而且这会的本身就是遥遥茫茫

于是乎是不得不发生

对于阴间的神往真是大敌

自以为闲歇冤意道佛的正人君子们只能骗鸟

若问渔民

他就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你

公正的裁判是在阴间

想到生的乐趣

生固然可以留恋

但想到生的苦趣

无常也不一定是恶客

无论贵贱

无论贫富

其实都是一双空手见阎王

有冤的得深

有罪的就得罚

然而虽说是下等人

也何尝没有反省自己

做了一世人又怎么样呢

未曾跳到半天空吗

没有放冷箭吗

无常的手里就拿着大算盘

你摆进臭架子也无益

对付别人要滴水不掺的功力

对自己总还不如

虽在阴私里也还能够寻到一点私情

然而那又究竟是阴间

阎罗 天子 牛首

阿庞

还有中国人自己想出来的马面

都是并不监差

真正主持宫里的角色

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报上发表过什么大文章

当还未做鬼之前

有时先不其心的人们遥想着将来

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块的宫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墨屑

这时候

我们的活无常先生便见得可亲爱了

利中取大

害中取小

我们的骨折莫瞿先生谓之小曲云

在庙里泥塑的

在书上墨印的模样上

是看不出他那可爱来的

最好是去看戏

但看普通的戏也不行

必须看大戏

或者木莲戏

木莲戏的热闹

张岱在桃安梦忆上也曾夸张过

说是要连演两三天

在我幼小时候

可已经不然了

也如大戏一样

始于黄昏

到次日的天明便完结

这都是敬神攘灾的演剧

全本里一定有一个恶人

次日将近天明

便是这恶人的收场的时候

恶贯满盈

阎王出票来勾涉了

于是乎

这活的活不长

便在戏台上出现

我还记得自己坐在这一种戏台下的船上的情形

看客的心情和普通是两样的

平常越夜深越懒散

这时却越起劲

他所戴的纸糊的高帽子本来是挂在台脚上的

这时玉先拿进去了一种特别的乐器

也准备使劲的吹

这乐器好像喇叭

细而长

可有七八尺

大约是鬼物所爱听的吧

和鬼无关的时候就不用吹起来呐呐呐了响

所以我们叫它木莲虾头

在许多人期待着恶人的没落的凝望中

他出来了

服饰比画上还简单

不拿铁锁

也不带算盘

就是雪白的一条莽汉

粉面朱唇

眉黑如漆簇着

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但他一出台

就需打一百零八个t

同时也放一百零八个屁

这才自述他的履历

可惜我记不清楚了

其中有一段大概是这样

大王出了牌票

叫我去拿

隔壁的癞子问了起来呢

原来是我堂房的阿侄

生的是什么病

伤寒

还带痢气

看的是什么郎中夏方桥的陈念义儿子

开的是怎样的药方

附子

肉桂外加牛西

第一间吃下去

冷汗发出

第二间吃下去

两脚笔直

我到阿嫂库的悲伤

暂放他还阳片刻

大王道

我是得钱买放

就将我捆打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