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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夫默然了

心里不由得想

要是真能规劝官家迁都长安

这一路山水迢迢

可否让官家看到民生疾苦呢

还是说会携百官

后宫护卫大摆仪驾

用度奢侈

惊扰地方

反倒又成了一场百姓的浩劫呢

一念至此

陆九夫竟有些茫然

君实又晕船了

此番是我第二次乘船入川

没想到还是这般孱弱

陆九夫确实头痛得厉害

浑身都不舒服

往返于长安和临安之间

本就是很辛苦的事

甚至路上很多地方

比如这三峡险滩

那都是拿命在冒险行路的

值得吗

什么

你少年登戈

天之骄子

本可在江南享福

或留在长安也能得秦王器重

何必宁愿奔波万里

风霜烈日

犹不忘每日劝我忠贞于赵氏天子

值吗

陆秀夫没想到同行大半个月

奚季虎说话愈发的大逆不道了

刚从临安出发时

还能以宋臣自居

这才刚到川蜀

开口却称官家赵氏了吗

你我深受君恩

忠君报国不是理所应当吗

奚季虎默然片刻

随口唱起几句歌谣

大蜈蚣

小蜈蚣

尽是人间业毒虫

黄猿版腹有白族

若使飞天能食龙

毒虫若不能飞天便罢了

但既真能飞天了

为何不食龙

是谁出力才得以平反

陆秀夫叹息说

君之视臣如土芥

则臣视君如仇寇

于我而言

忠王不堪为君

但亦不值得你这般忠心耿耿为他辛苦奔劳

我并非是为了官家

若兵强马壮即可称王

则天下必重回五代

乱世生黎

再大安定

须有人守正统

须有矢志不渝者

世人信道义

嗯

伱说的有道理

须有人矢志不渝

那既然你矢志不渝

我便不掺合了

正可追随英雄

展平生之抱负

陆九夫一时无言以对了

我说笑罢了

想让你把心放宽些

国祚有尽时

王朝有兴替

道义不也存至今日啊

何必想那么多

天行有常

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

说着他笑了笑

拍了拍陆九夫的背

令喜爱这个年轻人

多开导两句

陆九夫晕船晕得很厉害

意识到他没能说动奚季虎

反而是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似乎有点动摇他的想法了

船行到万州

吴家子弟们急着赶到长安祭拜吴潜

先行转陆路北上

陆九夫急着见李瑕

随之一到了

路途艰辛

好在如今荔枝道

子午道重新修过

路途还算平坦

几经跋涉

终于在八月前赶到了长安

吴家子弟终于团聚

这先不提

陆秀夫却听吴泽说

如今李瑕不在长安城内

王上去巡视丰利渠了

关中水利

先是秦时所修的郑国渠

引泾水灌溉关中北部的农田

之后历代完善其水利

汉代时修白公渠

唐时修三白渠

正是这些水利

使原本贫脊的关中一度变得富庶

利在衣食京师亿万人之口

宋承平之时

修了丰利渠

溉灌泾阳至富平七县田地三万五千余顷

八月初三

富平县郊外

吴泽领着临安来的官员们到丰利渠边见了李瑕

奚季虎看着远处的牧民问

关中似乎有不少胡人

不错

秦国与蒙古留下的胡人

剃发左衽的汉人

以及俘虏

行商

关中的风物与江南大不相同矣

姑父再看那边

那些牧民都是沙陀人

秦王在这边吗

徐边那位便是

隔得虽远

奚季虎一眼就找到如鹤立鸡群般的李瑕

果然是绝世之英雄人物

那当然

秦王明睿

文武双全

陆九夫听着他们说话

感到这英武之主所带来的自信

生机勃勃的气氛

和临安那真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奚季虎策马行近

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李瑕穿着窄袖戎装

正带着一帮人在围观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行敦伦之事

这是在做什么

培黄牛

改良品种

其实江南养牛很厉害

奚戏虎对此也略知一二

很快就指点着说起来

待李瑕和吴家子弟说过话

陆秀夫才单独和李瑕详谈

朝廷已册封秦王之爵位

可见官家与诸公对秦王有包容之心

说了好一会儿

他捧出来在船上写好的谏书

请李瑕过目

我也有些许谏言

想劝告秦王丹

李瑕接过

只扫了两眼就说

扫除奸吏

君臣相得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

临安那边

叶梦鼎

江万里等人都被罢免了

什么

老师他们被罢免了

陆秀夫不敢置信啊

他登船之时

才听得江万里等人传来的好消息

要扫除奸党

规劝官家

如今这才刚到长安呢

会不会弄错了

妾王得到了消息

也许是前两年的

我的情报比你乘江船来的快些

李瑕说了临安的情报

让陆秀夫平缓了一会儿情绪

早就跟你说过

赵氏社稷

没救了

别再抱这种期待了

陆秀夫惊愣着那

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赵氏社稷

没救了

他呕心沥血想挽回局面

但只简简单单一句回应

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

李瑕随手把那谏书又塞到陆秀夫手里

我没时间再听你说这些

我也不希望你再去想这些

这是乱世

救民屈辱

平天下尚且来不及

因要换掉那废物皇帝

牵扯了气节

道头争来争去

我已经厌烦了

够了

听得这话

陆秀夫既失望又惭愧

脸色一黯

仿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