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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树欲静而风不止二

事实上啊

程氏其实是在父子离家之前

便已经疾病缠身了

究其病根儿呢

要追溯到当年那块苏氏族谱亭碑的落成

那次对程氏的打击是相当的残酷

后来提出三从四德口号的程圣人呢

现在才刚刚中了同进士

宋朝的女子虽然出嫁后以夫家和子女为重

但与娘家的关系仍然紧密

这一点在法律上就有体现

不仅是在室女

如果离婚呢

或者无子丧偶返家者

皆享有娘家财产的继承权

而且哪怕是出嫁女

其实也有权继承家产

只是属于她的那部分

已经通过嫁妆的形势提前给予了

所以宋代女家的嫁妆之后

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夫家的全部财产

但这些嫁妆的使用权

支配权皆归女方所有

若是女方不幸亡故

夫家是要还给其娘家的

所以宋代女人并不像后世那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其与娘家的关系

反倒颇像陈恪原先的那个时代

尽管程夫人的嫁妆早已经补贴了家用

但她对娘家的感情是不能因此而耗光的

可是性情孤傲偏激的苏询采取了最激烈的方式来报复程家

他公开宣布与女婿家兼岳丈家断绝一切来往

并且写诗诅咒程家

但这样还没能使苏询解恨

竟用立碑的方式

将程家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他自己是痛快了

却没有顾及自己的妻子也是丑名远播的

程家的女子啊

夹在中间的程氏夫人既悲哀女儿的遭遇

又痛心两家成仇

与娘家断绝了关系

心灵的煎熬使她日夜受到折磨

以至身体迅速垮了下去

多年与药为伴

但要侍奉丈夫

又要操持两个儿子的婚事

她尚能靠意志坚持住

可等到他们走后

一闲下来程氏便病倒了

一年来遍请名医也没有救得她的性命

只可怜去世之前

丈夫儿子没有一个在身边

她怎能安然瞑目

接下来的两天

苏家父子都沉浸在嫉妒的悲痛中

对苏轼和苏辙来说

二十多年来几乎全是母亲在抚养教育

想到她灯下缝衣

想到她启蒙幼年

母爱似海

无涯无尽

如今却咫尺之间

生死茫然

睹棺思人

怎能不让人五内俱焚

泪雨滂沱

尤其是至情至性的苏子瞻

他进学科举不过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

如今高中甲科进士

完成了全家人的夙愿

却不能对高堂慈母侍汤用药

略尽人子之情

这叫他如何接受

从回家起便不吃不喝

一刻也没离开先笔灵前

几度哭晕过去

下葬的日子定在两天后

在这两天里

少不了临近和本州县的官员前来祭拜

苏家父子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迎来送往的任务就落在了陈恪身上

当然

官员们不会认为失礼

事实上他们有大半的原因是冲着他来的

好容易捱到了两天后的四月初三

灵柩抬出了苏府

作为长子

苏轼执拂前导

苏询和陈恪也穿着麻衣孝服紧随其后

以苏家今日的地位

苏氏自然是全族出动

出殡的队伍长达二里

甚至赶上了当年苏老爷子葬礼时的盛况

在悲凉的哀乐声中

只前漫天

队伍缓缓出城

到了城外的苏氏族坟

老翁泉

当初立碑的时候

苏询便为自己选好了墓地

只是未曾想到竟然让妻子先躺下来了

谷中青山碧水

花木繁盛

那族谱亭依然如新

保护着其内的石碑

苏询都没有勇气去看那石碑一眼

侧着脸越过了这一让他付出最惨重代价的杰作

坟地前

墓井已经挖好

只等时辰一到

就把棺材抬到墓井中安放

然后填上土

葬仪就算结束了

至于筑坟立碑

那都要等到将来老泉躺进去再说

没有墓碑

没有祭文

苏询扶着棺材

将几页呕血而成的祭文一边焚烧

一边悲声吟着

呜呼

与子相好

相期百年

不知中道

弃我而先我卒

京师不远当还

嗟子之去

曾不须臾

此去不返

我怀永哀

人亦有言

死生短长

苟皆不欲

尔必谁当

我独悲子

生逢百殃

归来同堂

苦不见人

伤心故物

感涕殷勤

嗟予老矣

四海一身

自子之士

内施凉棚

孤居终日有过谁真兮

予少年游荡不学

子虽不言

耿耿不乐

我知子

心犹我泯

默感叹折节以至今日

呜呼 死矣

不可再得

有盘其丘

怀子之坟

凿为二世

期与子同

骨肉归土

魂无不之

我归旧庐

吾有改疑

魂兮未泯

不日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