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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下一次面谈的一周里
蛤蟆琢磨着自己的愤怒情绪
想了很久
他发现自己的愤怒是和内疚感连在一起的
他成年后
最爱对他发火的人除了父亲就是欢乐
又高又壮的欢很多年前就想阻止蛤蟆沉迷汽车
还把蛤蟆声色俱厉的训了一顿
让蛤蟆当场悔恨落泪
发誓要改过自新
可这又帮了蛤蟆多少呢
蛤蟆此时突然明白过来
欢永远都成不了咨询师
就和所有愤怒的人一样
欢从来不会倾听别人
只想摆出一副教导者的样子批评人家的短处
蛤蟆由此想到了和欢有关的一件事
那个情形历历在目
他再一次细细的回顾着
那是几年前
因为遭遇了一两次严重的车祸
蛤蟆正觉得难受呢
突然有一天欢带着河鼠和鼹鼠来到蛤蟆庄园
非要他改一改自己的德行
别再为汽车着迷发疯了
蛤蟆记得欢把他带进了庄园的吸烟室
狠狠的对他进行了一番道德谴责
逼得他痛哭流涕的忏悔
训话结束后
走出那间屋子
严厉的欢变回了和颜悦色的慈父模样
这让天生有股韧劲的蛤蟆又恢复了本性
当时还要求蛤蟆向河鼠和鼹鼠悔过
公开承认错误
这个要求当然被蛤蟆拒绝了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说的每一个字
不
我没什么可道歉的
我干的事儿一点都不蠢
相反
我觉得光荣极了
蛤蟆还烦躁的加了一句
哦 对呀
在刚才那间屋子里
我什么都说得出口
獾听到这话是又惊又气
事实的确如此
现在蛤蟆意识到那时在欢面前的忏悔只是表象
其实他是在防御獾对他的攻击
不是发自内心的东西
就不能带来真正的改变
嗯
不过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生气的总是别人
而不是我
这是为什么呢
终于
咨询的日子又到了
蛤蟆再次坐到苍鹭咨询室里
与咨询师面对面
早上好
蛤蟆
你今天精神怎么样啊
我觉得比之前开心一点了
哦
睡眠好些了
而且多了一些做事情的兴趣
嗯
比方说我现在又开始每天看报纸了
还真的能看进去
以前我一度连翻都不愿意翻的
非常好
哈蟆
那么在我们现在的情绪温度计上
你觉得自己现在在哪个位置呢
苍鹭翻动着沙沙作响的挂纸
找到了第一次面谈时画的那个图
就是一条垂直线
线的最下端为零
最顶端为十
我觉得我在五或者六的位置吧
那么
你看到初次面谈时你的情绪了吗
苍鹭边问边指向几周前蛤蟆在图上做了标记的地方
在一和二的刻度中间
两个人停了一下
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沉默让蛤蟆感觉到的是善意
呃 苍露
我可以为这次面谈设定议题吗
当然可以了
你这么做我会很高兴的
不过其实呢
咨询的议题一直都是由你来设定的
每一次面谈中
我都在帮助你探索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能让你最大限度的去学习和察觉
如果你能自己找到这样的问题
说明我们真的在进步
啊
我想分析一下我的愤怒
更准确的说
是我缺少的愤怒
上一次面谈
我们说道
我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来应付严苛的父母
哦
你把这个叫做顺从行为
是的
我记得他们还在挂纸板上
他翻到了写着标题顺从行为的那一页
标题下面写着
同意
取悦
道歉和依赖
我说过
你用这些行为来抵御父母的愤怒和攻击
那么你的问题是什么
蛤蟆
问题很简单
嗯
可我就是想不出答案
我为什么不会生气
嗯
就是这么个问题
你从没生过气吗
嗯
没像欢这么发怒过
他生气时一脸严厉
嗓门很大很凶
还用手指着我吗
我跟你说
他真的能把我吓死
那么
你从来没像他那样过
蛤蟆认真的想了想
说
嗯
我想我有过一次
那次是野树林的一群黄鼠狼把我的家给占了
我和朋友们跟他们打了一仗
我气的呀
直喊着杀呀
就朝那只领头的黄鼠狼冲了过去
我打的他屁滚尿流
把他赶了出去
他的同伙也都吓跑了
嗯 可
可这是特殊情况
仗一打完
我就累倒了
第二天午饭时间才从床上爬起来
那次发火不是我的本性
我并不是个真正的斗士
不过我得说
对那晚的表现
我很自豪
哦
应该说是引以为荣
是啊
你完全有理由这么想
但我还是不明白
困扰你的到底是什么
蛤蟆
你能更准确的说出你的问题吗
好
前几次面谈
你说愤怒是一种基本情感
我很同意
我记得你把基本情感比作画家调色板上的三原色
所以我的问题是
既然愤怒是塑造我的行为的基本要素
那我为什么不会生气呢
这真是个非常好的问题
不过就像所有好问题一样
答案会让你产生痛苦的自我察觉
那么
你做好了解的准备了吗
蛤蟆坚定的看着苍鹭
说 嗯
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不能在这里打住
说的好
虽然你的提问全都同感受和情感有关
但最好的方法还是用我们的头脑和理性来思考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想象一下这个场景
你被两个仁慈的独裁者给俘虏了
他们完全掌控了你
同时又对你倍加关心照顾
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可能我对他们的感受会很复杂
不错
正是这样
而这就是你小时候所体验到的
这样仁慈的独裁者
也就是你的父母显然占了上风
而你又完全依赖着他们
你怎么能对他们生气呢
何况你还爱着他们
蛤蟆一动不动
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的确像是个两难处境
不过
如果我的愤怒真的遇到了我父母绝对的权利
会发生什么呢
在我看来
只能存在一种可能的答案
那么是什么呢
你得学习如何不带攻击性的发货
蛤蟆立刻回应道
这是不可能的
愤怒一定是有攻击性的
这是愤怒的定义啊
也许答案更可能是这样
我学会了完全压抑我的愤怒
哦 是吗
我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愤怒是我们行为的必要组成部分
不可能完全压抑下去
我们换一个比喻
这次用科学来打比方
想象一个煤气罐开始发烫
压力越来越大
有爆炸的危险
那么怎样可以迅速减压
很明显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把阀门开到最大
让气体能以最大强度喷射出来
不错
是这样的
这也是有些人应对愤怒的方式
他们像喷射气体一样
瞄准一个选定的目标释放愤怒
然后再恢复常态
可是他们忘记或者故意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样的方式会造成伤害
还会对人际关系造成不利
蛤蟆不想放弃他的观点
着急的问
所以
正像我之前说的
愤怒确实有攻击性吧
对的
刚才举的例子的确如此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想一想另一个问题
还是刚才的例子
煤气罐发热后
内部压力也变大了
有没有其他不那么剧烈的方法来减压呢
我想
如果要更小心一点的话
你就慢慢打开阀门好了
这样就能让气体在一段时间里慢慢渗透出来
这是不是您想说的
的确如此
蛤蟆
发现了吗
你快找到答案了
你和其他很多人学到的就是如何不带攻击性的发火
你采取的方法就是用缓和的方式来释放愤怒
让别人几乎觉察不到
这样就不会让任何人不安
蛤蟆哀怨的问
嗯
可要怎么做呢
我不记得我这么做过呀
那么
你还记得自己撒泼耍性子的时候吗
什么
这真的是愤怒吗
因为撒泼毫无意义
什么都干不成啊
苍鹭耐心的说
亲爱的蛤蟆
关键就在这里
撒泼正是表达愤怒的一种幼稚的方式
就像孩子听到大人说
不行
你不能这样
这让孩子非常愤怒
同时又感到无助
因为对那个让他生气的大人
孩子没法用暴力或者带有攻击性的行为去回应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倒在地
又踢又叫
而当成年人也这么干的时候
我们就会说他在无理取闹
我想我大概也无理取闹过几回
但不是最近的事了
嗯
你说过不带攻击性的释放愤怒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可是撒泼也持续不了多久啊
不错
是这样的
不过有些方式可以持续很久
几小时
甚至好几天
啊 好几天
嗯 比方说呢
比方说怄气呢
怄气
我从没觉得这是发怒的一种方式
我认为他是怄气的人总是绷着脸
阴沉沉的样子
而且安静的很反常
蛤蟆
在我看来
适应性儿童的所有行为力
怄气是最能说明怎样用时间来稀释愤怒的例子
通常这是孩子在权威之下无法随心所欲才做出的反应
成年人或许因为输掉一场权力斗争而生闷气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白了
怄气是输家在强大的赢家面前做出的反应
所以怄气的这个行为就完成了我们刚才讨论的
通过逐步少量降压来降低愤怒的强度
这样攻击性也就自然而然的减弱了
两人随之沉默良久
各自陷入沉思
蛤蟆开始越来越强烈的觉察到他的许多行为都源自适应型儿童的自己
苍鹭则试图搞懂蛤蟆在多大程度上理解了这些问题
同时自问作为咨询师是不是话说的太多了
最终
蛤蟆先开口问
孩子学习愤怒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当然
肯定有上百种了
你想
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适应各自童年的特定情形
所以就产生了各种行为模式
关联着各种情感和情绪
它就像是
就像马赛克的色彩一样纷繁多杂
好吧
那么我可以问一下
你究竟是怎么分析这些行为的吗
当然可以
让我来画一条代表愤怒值的横轴线你就知道了
随后苍鹭在纸板上写下了儿童如何释放愤怒的标题
在标题的正下方画了一条横线
从横线的最右到最左的愤怒值的表现依次是退缩
厌烦
拖延
郁闷 任性
怄气
撒泼和叛逆
藏路继续说道
当然
这条横线的关键在于
所有这些行为策略实际上都是从我们童年发展而来的防御机制
用来保护我们免于受到危害
这危害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也可能是想象出来的
当成年人呕戏
撒泼
郁闷或是厌烦的时候
我们会想
他们究竟是行为不当
还是在无意识或无法控制的重演童年的行为模式呢
蛤蟆感觉被苍鹭戳中了痛点
没好气的问
好吧
那又是多大点错呢
谁都有幼稚的时候不是吗
在道德分析上是没错
心理分析不做道德评判
但这类行为会导致两个结果
都是负面的
第一个就是会被人嘲笑
看到一个成年人撒泼怄气是件蛮好笑的事情
但也让人尴尬
而更严重的后果是这类行为告诉别人
这个人是个失败者
这么说让我感觉很糟糕
讨论了这么久
结果就是我发现自己大半辈子都很蠢
我能做点什么呢
苍露
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当一个成年人
那么
等下一次面谈怎么样
苍鹭说着便面带微笑的将蛤蟆送到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