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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鲁迅先生的散文集朝花夕拾演播黄眼睛小黑狗猫鼠之二
听说夕阳是不很喜欢黑猫的
不知道
可却但艾的家艾伦坡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害人
日本的猫善于成精
传说中的猫婆
那食人的残酷却是更可怕
中国古时候虽然曾有猫鬼
近来却很少听到猫的兴妖作怪
似乎古法已经失传老实起来了
只是我在童年总觉得它有点妖气
没有什么好感
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
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
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桌旁给我猜谜讲故事
忽然桂树上沙沙的有直爪的爬搔声
一对闪闪的眼睛在暗中随声而下
使我吃惊
也将祖母讲着的话打断
另讲猫的故事了
你知道吗
猫是老虎的先生
他说
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
猫是老虎的师傅
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
就投到猫的门下来
猫就教给它铺的方法
捉的方法
吃的方法
像自己的捉老鼠一样
这些教完了
老虎想本领都学到了
谁也比不过他了
只有老师的猫还比自己强
要是杀掉猫
自己便是最强的角色了
他打定主意
就上前去扑猫
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
一跳便上了树
老虎却只能眼睁睁的在树下蹲着
他还没有将一切本领传授完
还没有交给他上树
这是侥幸的
我想杏耳老虎很性急
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
然而究竟很怕人
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
夜色更加黯然
桂叶瑟瑟的作响
微风也吹动了
想来草席定已微凉
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覆去了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
是老鼠跳梁的时节
飘忽的走着
吱吱的叫着
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教授还轩昂
猫是饲养着的
然而吃饭不管事
祖母他们虽然常恨鼠子们捏破了香桂偷吃的东西
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
也和我不相干
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
绝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
这类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动
只有拇指那么大
也不很畏惧人
我们那里叫它银鼠
与专住在屋上的伟大者是两种
我的床前就贴着两张花纸
一是八戒招坠满纸
长嘴大耳
我以为不甚雅观
别的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
自新郎新腹以至宾相宾客执事
没有一个不是尖塞细腿像煞读书人的
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
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
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
现在是粗俗了
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做性交的广告看
不慎留心
但那时的想看老鼠成亲的仪式却极其神往
即使像海昌讲事似的连败三夜
怕也未必会看得心烦
正月十四的夜
是我不肯轻易便睡
等候他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
然而仍然只看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鼹鼠在地面游行
不像正在办着喜事
直到我熬不住了
泱泱睡去
一睁眼却已经天明
到了灯节了
也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帖来收罗贺礼
虽是真的官礼
也绝对不欢迎的吧
我想这是他们向来的习惯
无法抗议的
老鼠的大敌其实并不是猫
春后你听到他们喳喳喳喳的叫着
大家称为老鼠鼠铜钱的
便知道他的可怕的图帛已经光降了
这声音是表现绝望的
惊恐的
虽然遇见猫还不至于这样叫
猫自然也可怕
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
它也就奈何不得
逃命的机会还很多
独有那可怕的屠帛蛇
身体是细长的圆近和蜀子差不多
凡蜀子能到的地方
它也能到
追逐的时间也格外长
而且万难幸免
当数钱的时候
大概是已经没有第二步办法的了
有一回
我就听得一间空屋里有着这种数钱的声音
推门进去
一条蛇伏在横梁上
看地上躺着一匹银鼠
口角流血
但两鞋还是一起一落的
取来别躺在一个纸盒子里
大半天竟醒过来了
渐渐的能够饮食行走
到第二日
似乎就复了原
但是不逃走
放在地上
也时时跑到人面前来
而且远腿而上
一直爬到西柯给放在饭桌上
便捡持些菜渣舔舐
碗檐儿放在我的书桌上
则从容的游行
看见砚台
便试吃了盐着的墨汁
这使我非常惊喜了
我听父亲说过的
中国有一种墨猴
只有拇指一般大
全身的毛是漆黑而且发亮的
他睡在笔筒里
一听到嬷嬷
便跳出来等着
等到人写完字
套上笔
就试进了砚上的鱼墨
仍旧跳进笔筒里去了
我就极愿意有这样的一个墨猴
可是得不到
问哪里有
哪里买的呢
谁也不知道
为情聊胜吴
这隐鼠总可以算是我的墨猴了吧
虽然他试吃墨汁并不一定肯等到我写完字
现在已经记不分明
这样的大约有一两个月
有一天
我忽然感到寂寞了
正所谓若有所失
我的隐鼠是常在眼前游行的
或桌上
或地上
而这一日
却大半天没有见
大家吃午饭了也不见他走出来
平时是一定出现的
我在等着
再等他一半天
然而仍然没有见常妈妈
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
也许是以为我等得太苦了吧
轻轻的来告诉我一句话
这即刻使我愤怒而且悲哀
决心和猫们为敌
他说
鼹鼠是昨天晚上被猫吃去了
当我失掉了所爱的
心中有着空虚时
我要充填以报仇的恶念
我的报酬就从家里饲养着的一匹花猫起手
逐渐推广
至于繁琐
遇见的猪猫
最先不过是追赶袭击
后来却愈加巧妙了
能飞石击中他们的头
或诱入空屋里面
打得他垂头丧气
这作战继续的颇长久
此后似乎猫都不来禁我了
但对于他们
纵使怎样战胜
大约也算不得一个英雄
况且中国毕昇和猫打仗的人也未必多
所以一切韬略战绩
还是全都省略了吧
但许多天之后
也许是已经经过了大半年
我竟偶然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那鼹鼠其实并非被猫所害
倒是它沿着长妈妈的腿要爬上去
被它一脚踏死了
这确是先前所没有料想到的
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感想
但和猫的感情却终于没有融合
到了北京
还因为他伤害了兔的儿女们
便就惜夹心弦
使出更辣的辣手
愁猫的画饼也从此传扬开来
然而在现在
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
我已经改变态度
对猫颇为客气
唐七万不得已则赶走而已
绝不打伤他们
更何况杀害
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
经验既多
一旦大悟
知道猫的偷鱼肉
托小鸡深夜大叫
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
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
假如我出尔为人们驱除这憎恶
打伤或杀害了它
他便立刻变为可怜
那憎物倒遗在我身上了
所以母下的办法是繁育猫们捣乱
至于有人讨厌时
我便站出去
在门口大声持冤
嘘 滚
小小平静挤回书房
这样就常保着御武保家的资格
其实这方法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始作的
他们总不肯扫清土匪或扑灭敌人
因为这么一来就要不被重视
甚至于因失去用处而被裁汰
我想
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
我大概也总渴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吧
但线下也还未决心实践
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