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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
六月二日
星期三
屋门咚咚咚的响着
硬是把刚进入梦境的我拉了出来
我翻身起床
看看表
是下午一时三十分
就他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开门
门刚开了一半
就有四个农民鱼贯而入
他们自我介绍是马王庄的支书
村长 会计
还有个很年轻的人是村部秘书
我立马提醒自己
于洋
不能发火
这是基层
哪有那么多规矩
况且政府的把门将军是个瘸老宗
他能把好门
四个人坐在沙发上
村长和会计都掏出了各自的红塔山香烟燃着
大口的吸
不吸烟
我就让茶村长先说话
他们是代表全村一千两百九十口移民的意愿来的
他们坚决不要移民局为他们规划的宅基地
马王庄的问题我早有听闻
他们原是山江乡一个山村
是金远市的第一期移民
他们那一批移民早都搬迁下来在移民新村安居了
可是马王庄还在闹着换宅基地
因为他们选的宅基地在一片低洼处
一下雨积水一米来深
排不出去
把已盖成的二百多套住房淹了
所以这马王庄人非要换宅基地
前几天我与移民干部讨论这个问题时
我就问
建宅基地何以弄到那低洼处
农村人建房就是平地
还要往上垫垫
那叫台基
当时是移民局规划科的科长景远回答的
原先规划的宅基啊
是在一片略高的地方
都放好了线
要挖地基了
马王庄的人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
风水先生说那高处不聚气也不聚财
与今后马王庄人升官发财都不利
那风水先生就引着马王庄的人到距原先宅基地约八百多米的这个低洼处
指着这个地方说
这是浮窝
好风水都聚在里边呢
当时我就说
那敌处要积水嘞
遇上涝天防被淹了咋办
他们根本不听
我汇报给程局长
程局长也不同意换那地方
他们却偷偷的连名大业的挖成了地基
后来移民局的两个副局长和几个管安置的同志又去劝说
不让他们这么建房
他们不仅不听
他在干活的人就掂起家伙愤愤的说
谁在阻拦在这福窝盖房
就跟谁拼
话说到这份上了
还有谁敢去找这麻烦
房子就这么盖成了
我问景远科长
农民为啥不信咱们干部
却信风水先生
景远说
咱移民局的干部是政府的人
压根儿移民对咱政府就不咋信任
景远说的压根儿两个字使我想起了中国明代的移民
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的故事
当时朝廷当官的说
凡是不愿意移民的人家都到大槐树下集合
愿意移民的人家在家不要出来
当然
不愿迁移他乡的人家就纷纷聚集到了大槐树下
晋北人来了
晋南
晋东南人也来了
只三天时间
大槐树四周就集中了几万人
他们拖家带口
携幼扶老
从心底祈求当官的能成全他们不离故土的强烈愿望
突然间
一大队官兵包围了大槐树的老百姓
一个官员大声宣布
大明皇帝敕令
凡来大槐树之下者
一律迁走
命令如晴天霹雳
袭击着人们的神经
刺伤了百姓的心灵
之前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皇上也会骗人
朝廷也不讲道理
朝廷的官员出尔反尔
硬把这些不愿搬迁的农民押送上强制搬迁的慢漫征程
大槐树移民的故事已成为一种文化
灌输进农民的脑海
流淌入农民的血脉中
潜移默化的使中国人滋生出一种总怕上当受骗的心态
以后政府再说什么
不能不叫人家逆向思维
谈起马王庄的事
移民干部们说的都绘声绘色
很有感受
他们都说马王庄人不好缠
遇到这场面
有经验的上点年纪的干部
大都不说什么
更不表态
采用软磨的手法
磨得对方疲劳不堪时
这一回合就算收场了
年轻的科长景远遇到这场面
就想发脾气
就要与对方讲道理
要弄出个黑白来
那天
景远与马王庄的农民正面交锋了
景远问
当初你们为什么不服从移民局的规划
你们为什么要把房子建在这么低洼的地方
到达地基时
我们去劝你们
不叫你们往那地方建房
你们就是不听
现在出事了
你们怨谁啊
这事的责任完全在你们自己
也难怪景远说这么多
景远是当事人
当时就是他去阻挡马王庄的人在福窝建房的
马王庄人哪是听得进他个年轻人的指责
就反驳道
十你说那算毛啊
谁的责任
你还能把责任推到我们老农民身上
我们有屁个责任
你们非要叫我们搬家
叫我们移民
我们在老家住的好好的
不搬迁哪会有这种事啊
我们不移了
我们回去
对 回去 回去
不搬了
搬屁嘞
就这样
马王庄的人起哄往回走
看着那一帮人的背影
年轻的景远气得两眼通红
脖子爆出了青筋
他攒足气力
吐出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浓痰
下意识的大叫道
呸 他妈的
这是啥事啊
周围的人都正了
一向文文质彬彬景景远
说话连个粗字都不会带
今儿个突然骂起娘来
怎能不惊奇呢
面对今天几位不速之客
我提醒自己要认真对待他们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
就是要抽空去看看你们
于师长
俺们不移民了
中不
忠当官的不知道
俺难呀
是村里的会计先点题的
他着一件印有金利来品牌的长袖t恤
脚蹬一双皮凉鞋
口吐着烟雾
城关镇啊
是金子是银子俺都不要了
俺呀
还回俺那穷山沟
这中了吧
是村长接的会计的话茬
村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个头不高也不胖
微黑的面孔上有一双灵活的小眼睛
与他那总是半张的往一侧倾斜的嘴巴一呼一应的表演
给人一种顽皮捣蛋的感觉
日月峡移民是国家的决定
谁都不能违背
怎么能与国家对抗呢
那就给我们换换宅基地吧
换到现在宅基地西南方的那片玉米地
支书说话了
我悟出了他们的策略
以守为攻
以退为进
我隐隐约约的听说
马王庄要换的地方是黄河开发区的玉米试验基地
那么好的土地是不宜建房屋的
移民局压根儿就不同意他们出的这点子
国家的移民专家小组近日来咱金远视察移民情况
待他们论证宅基地的利弊得失以后
再说处理意见
专家们叫不叫咱换点儿不换点不中
换点不换点儿是你们马王庄能定夺的吗
金远的六万名移民
五六十个移民村
能叫每个村庄去规划自个儿的去向吗
若都像你们这种要求
移民工作早乱成一锅粥了
移民往哪里去
在哪儿建宅基
是集体决策的
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懂吗
我的口气很硬
我要他们明白
必须与政府保持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