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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贺礼
旭子斟酌了一下
尽量啊
把话说的婉转
嗯
若是高句丽真能平定了
那已经是陛下最期待的贺礼了
他可不相信高句丽王室的诺言
两次辽东之战
给他的印象是耍无赖
撒谎是高句丽这个半岛民族的特长
从当年辽东城的屡降屡战
到宇文树和宇文仲二人所率领的三十万大军被人家尾随追杀
高句丽人的行为已经充分见证了他们的信誉
但是朝中的那些人
包括皇帝陛下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居然屡次上当
依旧不知道提防
哎
当年这诸葛武侯对南蛮王七情七纵
陛下已经三法辽东了
想必啊
高勾厉王这回是已经意识到我大隋的天威
知道要洗心革面了吧
老太守裴操之有些不耐烦了
作为一个官场的老人
他很轻松的就顺着李旭的话音
捋出了对方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年轻人还是血气旺啊
出于爱护的角度考虑
老大人决定不和旭子一般见识
他整理了一下被打断的思路
正准备强调准备礼物的重要性
又听见眼前传来了一声叹息
哎
如果高原肯守信
我朝自然应该给予宽恕
可只怕
李旭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
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
此时他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班师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到了齐郡
那么千里之外的大军
想必早已经回头了啊
我刚才和太守也是这么讲过的
但是自开春以来
各地乱贼四起呀
想必朝中的助臣也不愿以王师久托于辽东
以免引得意外之祸呀
张须陀见旭子依然有些不开窍
在旁边慢慢的补充了一句
同为武将
旭子的观点他非常的清楚
以武将的角度看
要么不战
要战就应该将对手彻底的击垮
以绝后患
像这样打到一半就收兵
反而会助长敌军的嚣张气焰
但是大隋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据传言
今年像齐骏这种以留名充当府兵去前线硬谋的行为
在各地都有发生啊
并别强悍的地方官员
甚至公开抵制第三次的征辽
直到五月
前往怀远镇集结的兵马数量还不及前两次的一半
并且有大批的低级军官以各种的借口逃避兵役
当然了
这些传闻张虚陀不能主动的和同僚交流
但是他认定这是朝廷不得不同意高句丽请降的真正原因
至于莱扈尔兵临平壤城下
反而是出乎朝臣预料之喜
所以朝廷根本没有和水师联络
就允许了高勾利人的投降条件
否则绝不会出现水师刚刻必赊
胡思政已经送到了辽东的怪事
是啊
只有辽东搬了师
朝廷啊
才有余力对付各地的乱匪
毕竟不能再由着他们这样越闹越大了呀
裴操之啊见张虚陀附和自己的意见
非常高兴的补充
作为地方的官员
他们更关注的是本地区的民生
而不是千里之外那几片蛮荒之土啊
末将考虑不周
谢两位大人的指点
李旭作猛然醒悟之状
再度的拱手称谢
这一刻
他脸上的表情很谦虚
但是内心之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消息来源不多
得不到裴操之和张虚陀二人听说的那些官场机密
但是凭借数年来在不同军中部门的阅历
此时啊
他看问题却远比裴章二人全面
三年来
朝廷每次从辽东撤军一次
这地方的乱局便加重一次
先是普通的百姓揭竿而泣
然后是一些如李密
杨玄感这样落魄的世家试图火中取栗
如果本次征辽成功的话
那么各地乱匪的气焰必然会遭受重创
如果第三次征辽依旧是无功而返
朝廷的威信一折再折
恐怕造反的人远不止前两次的这些了呀
已经长大的旭子知道
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见解
只能烂在心里头
除非皇帝陛下亲口问
否则跟谁都不能说呀
因此
他只能随波逐流
顺着两位上司的话
说出了违心之言
这是他最好的自保方式
否则除了痛快一下嘴巴之外
非但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反而无意之间为自己竖下了一堆的敌人
哎 好说 好说
李郎将不要客气
这贺表的事关重大呀
李郎将还得帮着老夫仔细参谋一二才行啊
裴操之的心情啊
非常好
根本不打算计较李旭方才的鲁莽言语啊
皇帝陛下嘛
我想他最期望的便是天下太平
百姓安居乐业
旭子以心目中的理想帝王来形容杨广
但是这句话他自己也不相信啊
印象中的杨广
总是以不同的面貌出现
辽水河畔附着卖铁杖尸体那个有情有义的陛下
怀远军中指着辽东振臂疾呼的陛下
征辽失利之后
为过于人
随后不顾一切再兴兵戈的陛下
那都是同一个人
旭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秉性
睿智和昏庸
大度和刻薄
执着与善变
几乎是各种不同的性格硬捏合在皇帝陛下的身上了
有时候
他像个千古明君但是大多的时候
他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啊
那是自然呐
陛下光有四海
不缺我们这些臣子的一点薄礼
但是伐辽毕竟事大呀
值此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
唯独咱们齐骏拖了后腿
未免显得过于炸眼了呀
老太守裴曹之甚会说话
寥寥的几语
便点出了准备贺礼和贺表的缘由
这可是涉及到一郡同僚虔诚的大事啊
所以没有人能清高的起来
其实所谓官员的昏庸也罢
清廉也罢
还不都取决于朝廷吗
楚王好细腰
工人多饿死
官场打了半辈子滚的老太守
别的事情没看开
围官的门道
他却摸得是一清二楚
嗯
我想陛下刚刚凯旋而归
肯定需要很多的钱财来激励将士
旭子看了看满脸热切的裴操之
又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张须陀
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除了国泰民安之外
陛下最喜欢的
恐怕就是战功了呀
但是眼下
他肯定还沉浸在征服高句丽的快意之中
俊兵们剿匪的这些微薄成就
未必能入得了其眼呐
至于排在第三位的
是旭子知道却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杨广这个爱好
离他心目中的好皇帝相差太远了
以至于每次提起来
他都忍不住一阵的沮丧
嗯
如果咱们从上次剿匪的战利品中
挑拣出几件拿得出手的进献给陛下
估计陛下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低下头
旭子以极小的声音补充
这才是他所了解的皇帝陛下最真实的一面
他不喜欢
但却无法去否认
皇帝陛下喜欢珠宝珍玩
一种痴迷般的喜欢呐
当日他得知旭子四处谋阙之时
曾经亲口说过
你与其去贿赂别人
不如来贿赂我
旭子希望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宇文术之所以屡战屡败
却依然受宠的原因之一
便是他总是把搜刮来最好最贵重的东西送入宫中
虽然真相不令人开心
但是旭子已经不再为此吃惊了
最近的几天
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以前他迷信于书中说的话
坚信永恒的友谊
坚信亲情的珍贵
坚信皇帝陛下是圣明的
民间之所以有那么多苦难
那都是因为品行恶劣的臣子蒙蔽了圣听
但是现在
亲身经历的诸多事实
推翻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空想
如今的旭子
更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亲耳听到的
虽然杨夫子曾经教导过人
有时亲眼看见的东西
未必就是真相
在清晰和朦胧之间时
总是最迷茫的
旭子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
是对还是错
按书上所言的做人要求
基本上那全是错的呀
但要是不这样做的话
却错的就更厉害了呀
而同一件事
在裴老大人嘴里说出来
永远是那样的冠冕堂皇
嗯
近两年内库用度紧
这一点呐
老夫也曾经听说过
哎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
让皇上为难
咱们这些当臣子的
实在是问心有愧呀
听完裴操之的话
张须陀主动的提议道
啊
上次剿灭北海群盗之时
在这贼赃里
倒是有一盏珍珠翡翠的琉璃灯
这几个月来啊
一直没人买得起
不如把它敬献给陛下
一则让朝廷知道我郡子弟的忠勇
二则嘛
正像李将军所说的那样
陛下犒赏凯旋的将士
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啊
嗯 的 对的
裴操之笑着摇了摇头
哎
光是一盏珍珠琉璃灯
恐怕过于单薄了
随陛下一同凯旋的可有百万大军啊
咱们这些地方官员不能军前效力
那凑些军饷也是应该的嘛
嗯
北海军今年遭了匪劫
我听说啊
新任的郡守还凑了十万贯的军饷
咱们奇郡一直有富庶之名啊
在李旭到来之前
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然连皇帝陛下最信任的李将军都证明陛下的爱好是金银珠宝
老太守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做得漂亮了
旭子不敢公然干涉地方的政事
小声的嘟囔提醒着
嗯
开春时刚收过一次蒸辽卷呢
他记得春天的时候
太守府的几位同僚还曾经为今年的名声而挠头
怎么才过了夏天
裴大人就突然大方了起来呢
啊
我会派人跟大户们说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
高句丽已经平了
陛下再不会争聊了呀
黑操之想了想
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借口
陛下不会再争聊了吗
旭子不敢肯定啊
如果陛下明年再兴兵马
那老太守岂不是要失信于百姓了吗
他又一次看向了张须陀
却看到通手大人轻轻的摇头
目光之中啊
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旭子知道张须陀为官很清廉
他也知道裴操之不是个没有良心的贪官
从年初在征辽仪式上
宁可冒险被朝廷怪罪也要维护地方百姓的举动上来看
两位上司的人品都堪称是正直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坐在一起商量如何的贿赂皇上
从张须陀的目光中
旭子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任何扫兴的话了
老太守肯把自己叫过来商量此事
那摆明了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呐
如果自己过于不识抬举
那恐怕今后会令很多人为难的
想要有所作为
首先你得适应身边的环境
旭子深吸了一口气
决定向老太守妥协
猛然之间
他又想起了谢应登的一句话
这世道啊
所谓的官和贼
只不过一个抢劫时拿的是大印
一个抢劫时拿的是刀枪罢了
那皇上算什么
算是坐地分赃吗
旭子被自己突然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四下看了看
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古怪
嗯
地方上出个十万
府库里再挪出五万出来
呃
十五万贯钱
一盏珍珠翡翠琉璃灯
呃
这夏粮快要入仓了
把春天的时候郡里留的压仓粮再挪用一些
装船运到东都去
裴曹之见张须陀和李旭都没有异议
很大气的挥了挥手
做出了决定
啊
大人想的周全呐
李旭笑着点头奉承
而与此同时
他的心中却冒出了另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次的路上会很安全吗
他记得春天的时候啊
齐骏曾经以路上不安全为由拖欠了应该送往朝廷的赋税
而这回同样是送往东都洛阳
而且沿途要经过那么多土匪横行的区域
老太守不会调郡兵护送给皇上的贺礼吧
旭子暗中的苦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
恐怕又要和徐茂公相遇了呀
他忽然发觉
自己对此居然有几分的期待
当旭子和张须陀二人从太守府衙告辞出来的时候
太阳已经落到山下边去了
临近傍晚的街道非常的热闹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抓紧黑暗来临之前这难得的机会放松自己
这里的大多数百姓
都保持着天黑之后
就上床睡觉的好习惯
或者说
他们之中
大多数人没有钱买油灯
所以日落之后到天黑之前这段时间
就成了一天之中
最值得珍惜的好光阴了
有人在路边
举着酒碗唱歌
这是齐俊人表达快乐的方式之一
他们的快乐总是很简单
多赚一个肉好
或者儿子的聪明
被人夸赞了几句
他们就会觉得非常的满足
有人在大声说着某些流传已久的英雄故事
在旭子和张徐陀这种真正领过兵的将领听来
句句是荒诞不经
却总是能赢得很多听众的追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