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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年
我刚在矿上干完活回宿舍
就有一位寡妇急匆匆的敲开了我的宿舍门
原来她的丈夫前不久因为矿难去世了
留下了一笔债款
如今债主找上门来
迫不得已之下
他才逃到了我这里
我帮他躲掉了债主的追赶
将他安置了下来
没成想
短短一年后
我竟成为了他孩子的父亲
零一
一九八九年
我二十岁出头
刚进了煤矿上班
当时的我年轻力壮
干的是井下挖煤的苦活
满身乌黑
脸上都是汗和煤灰的混合物
矿上的日子辛苦
虽然工资不低
但谁都知道这活儿没几个愿意干的
可我没得选
家里穷
兄弟姐妹多
父母供不住我继续念书
矿上的活儿反而是给家里减轻了负担
矿区的生活单调而无聊
日复一日
头顶是黑黢黢的矿洞
手里是沉重的铁锹
生活没什么起伏
也不敢想象未来会有啥变化
矿工的生活就是这样
白天在井下累得像条狗
晚上回到宿舍跟工友喝点酒
打几局扑克
有时候讲些荤段子打发日子
直到那天晚上
生活突然起了变化
那天我刚从矿下回来
浑身酸痛
回宿舍冲了个冷水澡
准备倒头大睡
屋里其他工友都没在
估摸着去镇上的小饭馆喝酒了
我这人喜欢清静
懒得跟着去凑热闹
就走走回来了
夜已经很深了
外头冷风呼啸
北方的冬夜冰冷的刺骨
我刚合眼不久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声音很轻
但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我起初以为是风声
也没太在意
可那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
带着小心翼翼的急促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狂区的宿舍这会儿该没人来才对呀
而且我这屋子也没啥人常来找
好奇之下
我披了件外套
蹑手蹑脚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
我愣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女人
披头散发
脸色苍白
身上的棉衣单薄的不合时节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
一见我开门
她立刻低声恳求道
求求你
让我进去
外面有人追我
我脑子里一下子转不过来
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矿区里怎么会有女人
还是这副模样
可她一脸慌张
可手紧紧抓着门框
明显是遇到了大麻烦
进来吧
我没多想
就把他让进屋
顺手把门关上
他一进屋
像是松了口气
身体却依然在轻轻发抖
他坐在我床边
双手抱着自己
头埋的低低的
我看他这副模样
心里七上八下
既不知道他是谁
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能拿了件衣服递给他
让他先踢上
你是谁
怎么会在这儿
我小声问道
尽量不显得太紧张
好的 好的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声音颤抖的说
我叫王秀娟
我是这镇上的人
我男人去年出了矿难死了
家里欠了很多债
债主天天上门催
我实在躲不掉了
今晚他们又来逼债
我只能跑出来躲一躲
听他这么一说
我大概明白了些
矿上出矿难是常有的事
死了人赔偿自然有
但不少矿工的家里都欠着债
特别是一些男人出事后留下了孤儿寡母
更是难上加难
看他满脸的无助和疲惫
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矿山的生活我再清楚不过了
男人们干活拼命
但命运往往不由人
我没再多问
只让他在屋里坐下
给他倒了杯水
让他安心休息
他似乎确实累极了
喝了几口水后
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夜我却怎么也没睡好
宿舍里的灯昏昏暗暗
屋外的风声时不时钻进来
冷得我打了寒颤
我看着王秀娟疲倦的面孔
心里想着
这女人以后可咋办呢
她一个寡妇
债主追得这么紧
哪还有活路可走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天刚亮就准备离开
我拦住了他
外面还不安全
别急着走
债主要是没找到你
肯定还会回来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
眼里满是无奈和感激
他低声说
谢谢你昨晚救了我一命
不过
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我苦笑了一下
不算啥麻烦
我一个单身汉
空上这种地方
平时也没啥事
他默默点头
最终还是留下来
暂时躲在了我屋里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追债的人
只在夜深时才敢出来透口气
而我也从最初的陌生
到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几天的相处下来
我逐渐了解到王秀娟的生活
她和丈夫结婚没几年
男人就是矿工
干活时出了意外
被矿井塌方埋了进去
矿上赔了一些钱
但根本不够还债
她的孩子只有三岁
家里还有个年迈的婆婆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了她身上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眼里泛着泪光
声音哽咽
这些年我什么活都干过
能想到的办法都是了
可这债越来越多
听着他的诉说
我心里一阵酸楚
那段时间我尽可能帮他
虽然我自己日子也过得紧巴巴
但偶尔还是会把工资分给他一些
用来贴布家用
渐渐的
我发现自己对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也许是因为他的坚韧和温柔
对对对
也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的孤独
我开始不再只是同情他
而是更多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矿上并不是长久之地
而债务问题也不会自动消失
我心里清楚
王秀娟的日子需要重新开始
而我想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深
那种无声的默契和信任
让我觉得
或许我能承担起他和孩子未来的责任
一九九零年初
矿山的日子渐渐稳定下来
债主也因为时间的推移没有在紧追不放
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
向王秀娟表明了心意
秀娟
我知道你受过太多苦
但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撑下去
你不用担心孩子
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他听了我的话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说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接纳他这样一个有孩子的寡妇
但从那一刻起
我看见他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我们很快成了亲
我搬进了他的家里
承担起了养育孩子和照顾老人的责任
他的孩子也渐渐熟悉了我
开始亲切的喊我爸爸
那一声爸爸
让我觉得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依旧在矿山干活
虽然工作辛苦
但家里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
孩子也长大了
已经在城里念大学
王秀娟的脸上不再有过去的忧愁
而是多了几分平静和满足
每当我下了井回家
看到她和孩子的笑脸
我总是感慨万千
命运有时候让人猝不及防
但正是这些意外的相遇和选择
才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九八九年那个逃进我屋的寡妇
如今已是我最亲密的伴侣
而她的孩子
早已成为我心中的亲生儿子
这一路走来
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