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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三零年
是吴国的黄龙二年
在魏国是太和四年
入蜀汉则成了建兴八年
建业城今江苏南京的吴国廷尉署
来了一个年轻人
二十二岁的尹幡自带光芒
从北方青州南投孙吴
除兽为廷
未见前来上任
引幡处于闪耀的顶峰
一举一动都吸引众人的目光
建邺城内盛传
尹藩是青州的世家子
家学深厚
且聪慧勤奋
加之仪表堂堂
能言善辩
真是雄姿英发
虔诚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才
不辞艰辛投奔吴国
是朝野瞩目的皈异之举
但吴大地孙权并没有立刻召见他
或许孙权只是将引幡当做普通的投诚者
隐翻的过人之处在于
能够让性情刚硬的孙权
很快便召见了自己
他主动上书说
臣闻骤为无道
微子先出
高祖宽明
臣平先入
臣年二十二
尾气风雨
归命有道
赖蒙天灵
得自全治
臣至止有日
而主者同之
降人未见经别
使臣微言妙止
不得上达
余义三叹
何为其矣
今一阙败章
启蒙引荐
奏章开篇即贬魏文帝曹丕为商纣王
抬高孙权为汉高祖
而引翻自比微子陈平
他们所处的时代
无不是革故鼎兴
英雄辈出的时代
寥寥几笔
便将身处的时代类比为大破大立的充满机遇之时
乐者不禁好奇
机遇何在
言者又有何高见
然而尹幡并不铺陈开去
而是字述非一般详人要求面谈
进取兴旺盛的孙权
立刻召尹藩来谈
会谈的具体内容
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但是廷尉蜀和朝野诸人都流传说
尹藩在君上面前侃侃而谈
指点江山
陈述政见
君上拍案叫好
当即委任其为廷尉
见如此英才赴亭尉蜀任职
亭尉蜀上下都觉得余有容焉
时任廷尉好苦热情接待
寒暄勉励之余
对尹番尤其有好感
好朴原以为
年轻人缺乏实际政务的历练
安排其来亭魏蜀
应该是观政考察
以备大用
接触几次后
他惊喜的发现
尹藩不仅对天下大事了然于胸
对廷尉执掌的司法行欲
也颇有见解
且待人接物
谦恭有礼
丝毫没有后起之秀
咄咄逼人之势
如此英才
怎么会安排到略显边缘的廷尉署呢
考普好奇打探
军上安排引番来本官署的生意
从宫中各处汇聚来的消息
让他的内心飘来了厚厚的阴云
原来
孙权对尹藩非常满意
有心重用
便询问陪同接见的老友
右领军胡宗的意见
胡宗回答
看尹藩的尚书
语气夸大
很像东方朔
观尹藩的表现
灵敏善变
很像弥衡
但是论起才干
都比不上两人
孙权又问
可以授予什么官职
胡宗建议
浮夸之人
不可置名
不过可以在京城安排一个小职位
观察几日
孙权想起尹藩刚就行狱发表了一番议论
便任用尹藩为廷未谏
显然
豪普的判断
与胡宗是截然相反的
他隐隐觉得
这位君上的心腹
有压制才俊
排斥异己的嫌疑
这种感觉
多么熟悉而又苦涩啊
每位公卿大臣
在成熟稳重的表象之下
都隐藏着屈辱
受伤
不甘与激愤
数不清的锤炼摔打
造就了压制一切的平静如水
只不过
再过硬的情绪控制能力
也有不能及之处
负面情绪的蛛丝马迹总会显露
有的人将自身遭受的苦难
不公
施加到下级与晚辈身上
成为顽疾的捍卫者和丑恶的加害者
有的人
则想通过肃清全县范围内的不公
减少年轻才俊的困难
来彰显过往的错与恶
豪普在尹番的身上
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豪普的家
并不在江东
而在千里之外的荆州益阳今湖北枣阳
他和尹番一样
是东吴的降人
也和尹番一样
才华横溢
年少成名
和尹番不同的是
豪普青年时代
即出使荆州
青云直上
直至零陵太守
当时荆州的统治者是大汉皇叔刘备
在荆州士人群体中
刘备风平极佳
携赤壁大圣曹操之雄风
招揽本地士人
聚于麾下
荆州成了刘备阵营发展壮大的根据地
荆州士人也成了刘备统治的基本盘
他们支持刘军进占巴蜀
使其事业如日初升
喷薄而上
回想起短暂的零零岁月
多年后的豪朴
还能感受到当日的意气风发
彼时的指点江山
仿佛全灭曹贼
重振汉室的荣光
正在向自己招手
自己的前途
将沐浴在伟大征程的光芒之下
自太守而刺史
将军 公卿
终将封侯拜相
建安二十年
公元二一五年
梦突然碎了
梦碎的场景
豪朴把它深深掩埋到心底深处
好几次夜深人静
难以入眠
思绪已经到了记忆掩埋地的周围
他刻意扭头而去
那是他毕生最不愿触摸的伤痛
可是
尹番的到来
迅速照亮了他的心底
曝光了他痛苦的记忆
有两个仇人
站立在豪朴的痛苦之上
他一生不能原谅
一个是吕蒙
当年孙权毁约
发兵夺取刘备的荆州
刘军主力远在巴蜀
荆州空虚
孙军大将吕蒙率两万兵士进攻长沙
贵阳二郡
不敌而降
吕蒙乘胜渡过湘江
扑向泠陵
桃浦
手下将不满时
兵不过千
但决心做个忠臣
他招募名状
坚守城池
在焦虑忐忑之中
等待刘备援军
先来到零陵的
是第二个仇人邓玄之
当时邓玄之还是好苦的挚友
邓玄之并不避讳自己是吕蒙的说客
吕蒙进军途中
路过陵县今湖南衡阳
征召居于当地的邓玄之
在一个夜晚
邓玄之赶赴孙军营垒
来到吕蒙的营帐时
吕蒙正连夜召集将领
布置攻程事宜
军事会议散后
吕蒙对邓玄之说
好子太
好苦的字
闻世间有忠义士
意欲为之
而不知始也
刘备在汉中和魏军缠斗厮杀
难以回援荆州
而我主孙权亲自率军来攻
攻城略地
连败刘军
这都是你亲眼所见的
刘备首尾倒悬
就死不及
岂有余力故及零零今我军士卒精锐
援兵相继于道
郝子太命在旦夕
却还在奢望救援
我大军兵临城下
陵临孤城地破
城破之后
郝子太身死
何异于世
而令家中老母
代白受诛
岂不痛哉
邓玄之深以为然
入城转告郝普
豪普内心顿起波澜
前途
家人性命等
都成了考量因素
权衡之势一多
恐惧 担忧
慢慢占据了郝普的心头
陵陵地处边疆僻壤
山岭环绕
难道就是我豪朴的葬身之地
眼看荆州便要落入孙权之手
刘备阵营前程黯淡
群雄逐鹿
结果难料
人生兜兜转转
无非在丛林迷宫中
做出一个个选择
选择决定命运
豪朴抵不过邓玄之的反复规劝
决定投降
翌日
袍普大开寺门
奉印出降
他刚一出城
吕蒙预先安排的四名将领
各带百人
马上抢入城门
迅速占领了零陵
豪普来到吴军营垒
吕蒙笑脸相迎
寒暄之后
吕蒙拿出了孙权的锦急文书
豪普迟疑了一下
接了过来
只几眼
巨大的不适差点让他背过气儿去
又瞬间将他打击的僵在原地
这是吕蒙昨日收到的告急文书
原来刘备得知孙权大举进犯
紧急从成都赶到荆州长江南岸的公安
督战大将关羽南下争夺三郡
前锋进至益阳
孙权一面派遣万人屯驻益阳
抵挡关羽
一面紧急传令吕蒙
放弃零陵
回师增援
吕蒙的可怕而又可恨之处
正在于他的执着
他的极致
他竟然硬是压下孙权的告急文书不表
找到邓玄之
演了一场戏
骗了邓玄之
更骗了豪朴
郝普原本可以等不远处的关羽大军赶来救援
成就自己的忠名
更可能获得前途的实力
现在却中了吕蒙的诡计
成了现城的降人
豪普惭恨入地
羞愧自己的意志不堪一击
痛恨吕蒙的奸诈狡猾
一旁的吕蒙拍手大笑
让豪普更加惭恨羞耻
幸福的光辉
在这一刻
永远从豪普的人生中退去了
吕蒙智取零陵后
撤换豪普
另为他人善后
率军复原宜阳
孙刘双方最终达成以湘江为界
平分荆州的协议
故乡恢复军事
郝朴却难以回到从前
留在了孙吴阵营为官
三国时期
有一个突出的现象
那便是战争的张力
分裂的缝隙
最终都汇聚到了荆州这块土地上
最大规模的战争
赤壁之战爆发于此
战后 曹 刘
孙三家分占荆州
经白衣渡江
夷陵大战
孙权完全吞并刘备荆州的领地
时代乱象凝结于此
荆州人承担了更多的不幸
就像郝普的家乡为曹魏所战
他得益于刘备大半生
却出世孙吴大半生的仕徒
表面上位列公卿
风风光光
背后的清冷含义
只有豪朴自己知道
乱世之中
朝堂公卿卿如狗
地方太守
刺史才是实权人物
孙吴政权还有一个特殊情况
它植根于军事征伐集团
兵权是权力的来源
将领大族拥有部区
部区的多少通常决定军政职务的高低
而且常是世袭的
而豪浦既没有地方实质履历
也没有霍斑不屈
始终如游浮水一般飘在东吴朝堂之上
两汉以来
廷魏
蜀的地位日趋边缘化
如今又逢乱世
豪普更陷入门庭萧索
无功可办的窘境
突如其来的引番
给亭尉署带来了热议
也在豪普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同是降人
同是东吴政坛的边缘人
同样在年轻时才华横溢
指点江山
他不希望尹藩在冷衙门里耗尽时光
希望看到尹藩平步青云
尹藩的成功
一定程度上就是豪普的成功
就是对现有权力格局无声却有力的抨击
豪普公开表达对尹藩的赞赏
藩有王佐之才
还时常叹息他被屈才埋没了
尹幡也没有让郝普失望
他凭借出众的辩才和耀引的交际能力
获得了朝野一片称赞
许多人以与其结交为时尚
其中不乏东吴豪门
如左将军朱郡
魏将军权从
他们两位出身于东吴政权的支柱家族
手握兵权
对尹藩的肯定
让青年明星的声誉如日中天
不过
光芒之中也有黑斑
少数官员就不和尹藩来往
如太城潘峻和杨道
杨迪等
好朴难以理解
杨道
潘峻和自己一样
都来自荆州
都是东吴政坛的边缘人
为什么就不与尹藩结交呢
最令人费解的是潘俊
听说儿子齐都尉潘祝和尹藩应酬交往
勃然大怒
写信责骂
吾受国厚恩
制报已命
耳辈在督
当念恭顺
清贤勿善
何故与祥鲁交以良想之在远
门子兴震
面热惆怅
累循书道
急救往史
受杖一百
促则所想
志在报国自然没错
但也不必直呼引藩为降鲁吧
如果尹藩是降鲁
我好朴何尝不是
你潘俊又何尝不是
有必要做的这么决绝
让儿子把已经馈赠给尹藩的礼物都拿回去吗
你还打你儿子一百丈
我看该挨打的是你潘俊
一想到这个潘俊
好朴便浑身不自在
潘峻对尹藩的激烈反应令人费解
他在东吴的作为更令人惊讶
潘俊是荆州土著
武陵郡汉寿县人
蒙刘备提拔为荆州治中从事
吕蒙白衣渡江
东吴全占荆州
刘军将力纷纷投降
直潘俊称病不出
而孙权单单就看上了潘俊
亲自慰劳有加
潘俊涕泪浇下
孙权掏金帮他拭去泪水
至此
潘峻向孙权称臣
但仍为荆州治中从事
是少数在东吴政权中担任地方实职
且掌握军队的荆州人
黄龙元年公元二二九年
孙权称帝
任命潘峻为少府
晋封浏阳侯
后签任太常
与郝普同类公卿久居朝堂不同
潘峻进营江湖
长期与大将陆逊屯住武昌
协礼荆州事务
好朴对潘峻的态度
费解之余
夹杂着羡慕嫉妒
三国政权各有基本牌
曹魏的基本牌是曹操起兵的袁崇集团
曹氏
夏侯氏家族
以及紧随其后加入的由颍川
汝南人士组成的尹汝集团
刘备的基本牌是关羽
张飞
赵云等元从集团以及流亡入川的荆州集团
郝甫原本也是荆州集团的一员
孙权的基本盘是周瑜
鲁肃
黄盖等父兄的老人和以张
朱 顾
路为代表的江东大族
随着各自基本盘中老人和猿从们的去世
后者掌握了三国的实权
边缘群体要想在各家政权中分享实权
要加倍付出
且未必能得偿所愿
主导群体的强势和党同伐异
给边缘人带来了无处不在的不适感
潘峻能在江东大族的垄断格局中博出一方天地
过人之处和倍尝艰辛的经历自古代言
他对儿子的激烈训斥
并且有意将书信泄露出来
其中的谨慎好普可以理解
其中的自我贬低
好普觉得没有必要平添自己的尴尬与苦涩
可怜人
何必为难可怜人
在涟漪荡漾的朝堂之外
是东吴和曹魏对峙的前线
两国沿着京北
江淮一线
反复争夺襄樊
合肥
寿春等据点
多年来各自难有突破
魏军略占优势
且居高临下
一心剑指长江
东吴抓住魏军心理
在公元二二八年实施了一起成功的诱敌深入事件
时任鄱阳太守周防乍降
至书曹魏的淮南主将曹修
表示愿意纳土归降
请魏军南下接应
曹修喜出望外
轻易挥师孤军深入
结果在石亭御俘
几乎全军覆没
曹修事后残恨而死
三年后的黄龙三年公元二三一年十月
又一封降书传到了淮南的魏营
是东吴的中郎将孙部所写
孙部在信中表示要率部归降
请魏军上将王陵南下接应
这是不是又一个骗局呢
王灵立功心切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迟疑之后
挥师南下
但前方等待他的
不是孙部投城的军队
而是孙权部下的重重伏兵
这场计划中的伏击战
是扭转江淮战局的重要机会
孙权高度重视
亲自督战
在紧张而兴奋的气氛中
他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流传在建邺城的官司衙署中
很快传到了尹藩的耳朵里
尹藩大惊
原来他和孙部一样
都是诈降
尹藩的真实身份
是魏明帝直接指派到南方的间谍
执行反间之计
离见东吴君臣及豪门
魏军即将进入吴军的包围圈
尹藩怎能袖手旁观
而此时
王陵大军已经南下
尹藩想派人向他告急
不仅没有联络的渠道
时间上也不一定来得及
危难建忠城
尹藩决定牺牲自己
在东吴首都建邺城发动武装叛乱
希望能打乱东吴的部署
引起亡灵的警觉
这注定是一场自杀式的叛乱
引翻事先毫无准备
他的任务是反建
而非叛乱
仓促之下
率领奴仆冲出家门
鼓噪放火
他不求成功
只求闹出声响
果然
城内吴军迅速出动
镇压了叛乱
引番成了阶下囚
不过
都城有变的警报
传到了吴军前线
进而传到了魏军那边
王陵对孙部投降一事
本就无确实把握
听闻风吹草动
立刻撤军北返
孙权恨恨而归后
亲自审讯引番
何乃以鸡肉为人兽毒乎
意欲诱导尹藩招出同党
尹藩说
孙君
丈夫图事
岂有无伴
烈士死
不足相迁耳
言罢
至死闭口不答
好一句烈士死不足相牵耳
他充满想象与猜疑的空间
对于多疑的孙权而言
这极可能是开启杀戮的根源
尹藩虽死
牵连的大臣极多
之前与之交好的诸具权从等人
都为孙权所猜忌
或去职贤置
或解除兵权
细细思来
尹藩临死前
还在忠实执行离间的使命
可谓忠诚尽职的曹魏间谍
受到冲击最大的是尹藩的上司
之前高调称赞尹藩的豪苦
孙权倒不觉得豪普是叛党
而是当面痛骂豪普的无知无能
清前盛称藩
又为之愿
望朝廷使藩反叛
皆卿之由
众目睽睽之下
豪普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打失魂落魄的瘫倒于暗己之侧
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沉重发烫的呼吸声
他终于能够理解潘峻的谨小慎微和高调示弱了
潘俊确实在自己之上
早就把自身处境和突围之道
看得通通透透
郝普冥冥之中
又想起了之前的好友
后来断了联系的祢方
郝普在刘备阵营是零陵太守
祢方则是重要的多的南郡太守
糜方还是刘备的小舅子
倪家本是徐州富豪
刘备入驻徐州时
糜竺
倪方兄弟便倾尽家产奴仆资助刘备
还将妹妹嫁为刘备
但在孙军突袭荆州时
倪方也投降了
类似的经历
让豪普和糜方在建邺城一度走得很近
作为原刘备阵营的核心成员
倪方遭受了吴人更多的鄙视
一次倪方乘船出行
遇到东吴大臣于帆的船
倪方的船工向于帆喊道
回避我们将军的船
渔帆厉声呵斥
始终之人
凭什么侍奉君主
献成败将
何以望称将军
倪方默默躲进船舱
关上船窗
让渔帆先过
又一次还是渔帆
他乘车经过迷方营地
因营门未开
车马不能通过
便说道
应该打开的门关闭着
应该关闭的门却打开了
尼方再次不发一言
此后便很少与人走动言语
豪普等旧友也渐渐不通音讯了
好普如今多少能体味到祢方的沉默了
弥大人
你现在何处
境况可好
我是一点儿都不好啊
原来只有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在茫然之中
如同肆意生长的野草
成不了气候
还遭人嫌弃
罢了 罢了
案戟上恰好摆有佩剑
好谱一把抓过剑责自杀
这四个字
是吴叔胡宗传中记载的好朴的结局
好谱的生平
还在吴书
吕蒙传
蜀书
杨戏传中有所提及
嗯
傻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