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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集水做的人儿
看着楚心月那双动若观火的眼睛
宝翠觉得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宝翠不敢相信是从眼前这温柔娇弱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眼下这房中的确也只有她们二人
在这样的气势下
他几乎不敢随意拿言语敷衍
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心里的实话
奴婢只是个贫寒的农家女
太复杂的事情也不太懂
但奴婢在家乡生活的时候
也听过不少人说过
这南楚的天下
乍眼一看是皇上的天下
其实却更像是万家的天下
万家有女入深宫
皇恩荣宠想不尽
万家有郎入庙堂
全是滔天无人挡
这些童谣
是家乡小童聚在一起时唱的
看着宝翠低垂下去的头
楚心月的嘴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看来这万家在南楚百姓的心目中早就没了名声可言
不然怎么会有人将万家的事编排成童谣
让各地小童传唱呢
楚心月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温温和和
继续道
宝翠
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你应该也知道
你口中的万公子和万甫
就是你刚才童谣中唱的万家郎
宝翠立刻抬起头朝着楚心月看过来
不太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心月故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说道
你是贫寒之家出生的女子
因为无法生存下去
这才卖身为奴
你是不是觉得
只要跟了一个能给你安稳
能让你吃饱饭的主子
其他人的死活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哪怕你跟随的主子
曾经是你口中最不屑的那个人
为了生存
为了温饱
你也能尽心尽力昧着良心去伺候他们
姑 姑娘
你不用害怕
宝翠
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觉得有意思
人性这种东西啊
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楚新月从圆凳上站起来
似乎颇有兴致的在房间里慢慢的走着
曾经最痛恨的人
那些害的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无法生存的人
当有一天那些不耻的人向你伸出手的时候
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做到有骨气的拒绝
反而会让自己变成那类人
接受那些人的伸过来的手
成为他们手中的爪牙
然后让自己变成一个聋子
哑巴或者是瞎子
不再去看其他人受到的艰苦和困难
宝翠
在你的家乡
应该有很多人都在背后咒骂过万家吧
可是你的那些家人
亲人还有乡亲们知道他们口中骂着的人如今成为你的主子了吗
他们知道你现在为了生存下去
不仅要日日谄媚万修染
还要对着我一遍一遍的说万修染的好话吗
宝翠的脸色越来越白
到最后
楚心月都担心自己再说下去
这个看上去瘦弱娇小的小姑娘会承受不住她言辞之中的重量
会被重重的压趴下去
宝翠
我讲这些话并没有斥责你的意思
我只是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有些难受而已
现在的你在我的眼里
就像是一个快要被溺死的人
为了能让自己从湍流的水里跳出来
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一根绳索
而为了再让这根绳索牢靠一点
你也想要将我一起拴上去
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
宝翠有些人活着是为了生存
而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价值
为了生存而活下去的人
很多时候都会越走越远
直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这种人我已经见过很多了
他们的下场我也亲眼目睹
所以
如果可以
我不希望你会变成那种人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应该选一条更适合你走的路
而不是同那些姊妹魍俩一起掉进泥潭里
最后连自己真正的性情都失去了
这样的话
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能够说出来的
宝翠的眼睛陡然睁大
像是初次跟楚心月相识一般
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
才纳讷的出声问道
姑娘
你到底是谁啊
看着宝翠一瞬间紧绷的身子
楚心月就知道这丫头是开始害怕自己了
想来她也能够理解
这小姑娘
生于这样的世道
想要安稳的活下来的确是很难
好不容易派来了一个恩人将自己买回去
却没想到这个向他伸出手的人却是制造出这个世道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到什么
其实
宝翠已经算是属于坚强一类的女子了
敢于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努力
只是这种人目的性很强
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就会走了岔路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站出来好好的引导他
或许以他的心性和智慧
能拼出一片光明的未来也不一定
这也是为什么楚心月故意试探宝萃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眼下他一个人在万修染的身边
颇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在身边栽培出一个得力帮手
必然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一二
他不需要这个助手能够像春性那般忠心
只要他们能够在某些方面达成某种利益
他倒是不介意让宝翠成为自己的人
等将来成事之后
他也愿意给予他一些好处
楚心月伸手触碰宝翠的肩膀
察觉到手底下的肩膀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楚心月对着她温柔的笑
宝翠
不要害怕
我是不会害你的
当然
这是建立在你不会伤害我的前提上
都到了这种时候
如果宝翠还将眼前的姑娘当成是寻常的美人
那她可就真的是傻了
是啊
他早就该想到
寻常的女子碰见像万修冉那样的男人
又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他能对万修冉的各种献殷勤而做到漠视
要么就是根本不喜欢万修染这个人
要么就是还怀揣着别的目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留在万修染的身边
让自己日日见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呢
宝翠突然觉得
以前不断在姑娘面前替万公子说着好话的自己是那么可笑
恐怕在姑娘的眼里
自己就像一个想要赢得富贵生活的小丑
自诩聪慧
实则却是早就被真正的聪明人看透了心思
姑娘
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奴婢说吧
就知道宝翠这个丫头是个伶厉的
还真是不负她所望
看着小丫头明明害怕却还敢于面对的神情
楚心月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计划告诉这个丫头
他相信只要他点到为止
小丫头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楚星月便对他道
万家这些年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你认为这个家族会有善终的结果吗
将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贸然压在这样一个家族上
你不会觉得有些太轻率了吗
宝翠
记得我说的一句话
永远都不要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狡兔上有三窟
咱们多给自己留几条路
才是最正确最长远的打算
宝翠透亮的眼睛满是敬佩的看着面前的楚心愿
这时他不得不承认
面前的姑娘真的是十分聪明
宝翠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来已经是很艰难的了
若是想要生活好
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眼下老天却给了他一个富贵荣华的机会
只要他紧紧的抓住这个机会
不仅是自己的命运
就连自己亲人的命运可能都会被改写
在心里做出决定之后
宝翠立刻就跪在地上
冲着楚心远连磕了三个头
说道
奴婢资治愚钝
能够遇到姑娘实在是三生有幸
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奴婢
收了奴婢成为自己人吧
楚心月惊讶的看着宝翠
吃惊他这敏锐的反应速度
这丫头真是个懂得生存之道德
以前想要利用它抱住万家这棵大树
眼下在知道他并非真正将万家作为归宿的那一刻
就立刻抱上他这棵树
可以承认的是
小丫头的眼光挺不错
能看出来它是棵粗壮的树
背靠着它绝对能乘凉
楚心月现在也算是将宝翠当成了可以任用的人来看待
正如他先才所想的那样
他不会真正的相信他
毕竟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灵活
太懂得审时度势
这样的人能够拿来利用
却不能随便拿来相信
如果此时他的身边有春幸在
似宝翠这样机灵的有些过分的小丫头
她是连看都不会看多一眼的
奈何的是
眼下他的身边除了躲在暗处的胡冲和桃花眼
再无他人能够相助
瘸子里面挑将军
也只能将宝翠勉强拿来用用了
小姑娘如果是个听话的
她倒是愿意给她一些富贵的甜头
可若是是个吃里扒外的
他会让胡冲立刻送他归西
绝对不会让他通风报信给万修然
楚心月看着宝翠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适当的给他一些承诺
说道
宝翠
你放心
将来你家姑娘我若是有似锦的前程
自然也不会忘了你
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我不是那种磕淡下人的主子
宝翠又朝着楚心月磕了头
说道
奴婢明白
奴婢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追随姑娘
这时
门口一道水红色的锦衣飘过
跟着就听见了万修然满是欢快的声音
你们这主仆二人在做什么呢
宝翠怎么跪在地上
可是犯了什么错
看见万修染忽然出现
楚心月顿时吓了一跳
生怕他们的对话被他听了去
但是在看见万修然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眉眼时
楚心月这才稍稍放了心
一边拍着胸口安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
一面嗔怪的瞪了眼走进来的男子
坐回到圆凳上
没好气道
没被这丫头吓死
倒是先要被你吓死了
看着楚星月角色的面容
万修染依旧是深陷其中
痴迷不改
在听到美女说出口的嗔怪时
万修染心情大好的仰起头哈哈大笑了几声
桥那架势啊
当真是通体舒畅
哪里有一点儿被美人嗔怪的不悦
只见他走上来
轻轻的揽着楚心月的肩膀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瑟缩之意的宝翠
问楚心月
他吓着你了
楚心月不好解释为何宝翠跪在这里
也只能编着瞎话欺骗万修然
说道
刚刚我正坐在床边欣赏外面的梅花
小丫头兴许是太开心太激动了
忽然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凑近到我耳边大叫了一声
吓了我一跳
说来这丫头还是年纪太小
没有一点沉稳劲儿
着实要人头疼
宝翠立刻顺着楚心月的话
磕头求饶道
姑娘
奴婢知道错了
奴婢只是想到马上就要回晋阳了
姑娘不必再受路途劳顿之苦
这才欢喜一场
惊扰姑娘是奴婢的错
还请姑娘能够原谅奴婢
听着这主仆俩一人一句的对话
万修然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何事
看着怀中娇美动人的美人
又瞅了瞅跪在地上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奴才
万修染清润的眼睛里立刻就闪烁出不悦和嫌弃来
都怪我不好
当初只是想着找一个丫头来伺候你
没想到却给你找了一个这么轻浮的
来人呐
将这个胆大无壮的奴才拖下去发卖了
免得留在这里继续爱眼睛
宝翠没想到万公子会如此处置自己
当场就吓得小脸发白
生怕自己会被发卖
赶紧就求救般的朝着楚心月看过去
不断的磕头赔罪道
姑娘 姑娘
求您救救奴婢吧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姑娘
楚心月看着走进来的护卫
又瞅着快要哭出来的宝翠
关键时刻出声阻止道
慢着
跟着站起来
站在万修冉的身边
漂亮的眉眼中带着动人的风采
撩人心魄的看着他
说道
这好好的
怎么就想着要发卖他了
万修然眼波温柔的看着楚心愿
伸手抚摸着他细嫩的脸颊
语气中带着宠溺
他不是吓着你了吗
这种轻浮的奴才咱们不需要
反正再有半日的路程咱们就能回到晋阳城
到了晋阳府里
什么样的丫鬟奴才没有
说到底
这丫头也只是我们在路边随便买来的平家女罢了
没有经过调教
欠缺伺候人的本事和稳重
将他继续留在你身边
我还担心他照顾不好你呢
趁早发脉了
也算是能趁早了事
我不
楚心月拽着万修染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
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说道
宝翠虽说是有些浮躁
可是她这一路上照顾我也是十分尽心尽力的
就这样将她发卖了
不免显得有些薄情
万郎
你也说过
这人无完人
敲打敲打他给他点教训也就算了
不要发卖了吧
在我们大卫
发卖出去的奴才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看宝翠的年纪还这么小
万一被卖出去被人欺负
那岂不是我造的恶耶
说到这里
楚新月就有要落泪的样子
掏出帕子轻轻的蘸了蘸眼角继续说
我孤身一人随你来南处
身边除了你
也就只剩下宝翠能够说说话了
如果万郎你连他都弄走了
那我的身边可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万修染最害怕的就是看见楚星月落泪了
看着他委屈可怜的样子
整个人的心都快要疼得扭起来
好好好
我都听你的
咱们不卖了
不卖了可以了吗
说着
万修然就冲着护卫摆了摆手
待护卫退下去之后
就将楚心愿抱入怀中
拿起他手中的帕子替他擦着泪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真是水做的人儿
你想要什么
想做什么
我都听你的
不过是个奴婢
也够惹你哭一场
你这眼泪一落
我就恨不能在自己的身上捅几刀子
听着万修然这般说自己的话
楚心月顿时破涕为笑
从他手中将自己的帕子抢回来
娇嗔道
我才不敢让万郎你捅自己刀子呢
你若是出了事
我该怎么办啊
万修染最喜欢听的就是楚心月说出这样的话
当即就喜上眉梢
将怀中的美人抱得更紧
凑近到他的耳边就承诺道
好
我一定好好的保重自己
不让自己受伤
也不让自己出事
一辈子都守在育儿你的身边
陪伴着你一生一世
如此动人的情话
恐怕在这世上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醉不已
楚心月配合着万修冉的话
立刻露出欢喜羞涩的模样
朝着万修冉的怀中就依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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