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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春节

看守所里也没有年夜饭

节日期间开饭的时间仍旧是雷打不动

号里的人都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会

或思念着家人

或者思考着自己暗淡的人生

电视里的喜庆氛围丝毫没能透过屏幕传达到这个封闭的间号

没有春联

没有福字

没有鞭炮

没有家人陪伴

没有让人大快朵颐的美食

只有屏幕不时透出的红色提醒着监号里的人

今天是农历春节

快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

从外面遥远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这个声音在我们这个远离市区的看守所显得那么的微小

微小到不侧耳仔细听都听不到

偶尔升空的烟花让号里的几个年轻人争相的爬在窗口往外看

仿佛看到了就能融入外面热闹的信念氛围里

然而我却知道

这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煎熬

未来我可能会面对几年

看守所的日子压抑又无聊的氛围下不急不缓的过着

由于几个月每天作伴

我的屁股蛋磨出了两圈黑黑的角质层

每个脚踝的位置由于每天盘腿和摩擦

也出现了黑色的薄茧子

在我抱怨屁股和脚踝的情况时

小石头哗啦啦提着脚镣走到我身边

给我展示他的屁股和脚踝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他被磨触的剪子

屁股蛋子一边一块薄薄的黑色硬壳

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的屁股上点缀了这两团黑色

既滑稽又心酸

再看他的脚踝

两侧的踝骨已经被料子和硬硬的板铺摩擦黑的发亮

他苦笑着说道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在脚镣上缠毛巾

就是缠了毛巾两年的时间

也足够把你的皮肉磨得更黑

我盯着他细细的小腿

默默的选择了闭嘴

和他比起来

我的屁股和脚踝真的不算什么

以前上学和工作的时候总说法律具有强制性

现在在看守所里才知道

法律的强制性可以体现的这么具体

是啊

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些

还不是自己因为猎奇和贪图刺激

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看守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代理律师秀姐在最后一次律师会见的时候告诉我

这是开庭前最后一次来看我了

对案子的细节和所有的情况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再聊的必要

他坚持来看我的原因就是他背负着我父母和以前同事的担心

总要过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他转达给我母亲的一句话

务必多刷银行卡

让我和你爸知道你还能买东西

因为办卡的时候关联的是我父亲的手机号

所以每次在里面消费

家里人都会收到提示信息

我知道

这是我与父母唯一联系的渠道

我未婚

也没有孩子

无法想象母亲和父亲以怎样的心情时刻盯着自己的手机

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我不再的日日夜夜

他们早已经退休

对他们而言

我就是他们世界的全部

但是他们却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我进到派守所

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折磨着他们苍老的身体和疲惫不堪的心

属实不孝

从小到大

我都是个省心的孩子

十几岁开始洗衣服做饭

从来没和父母耍过脾气

上学的成绩也很好

上大学读研没让家里操过什么心

工作也干的不错

俨然是其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随着我入监

这一切都破碎了

不用想我也知道父母会怎样震惊

惶恐和无助

我甚至想过

还不如出点什么意外

让我死了算了

把我生命定格在最完美的时候就行了

这也好过让年迈的父母和我呕心沥血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

秀姐的一句话让我心中一紧

大概下周会开庭

会在看守所的法庭开庭

这样可以保证人员的流动性最少

本想着开庭的时候能看见父母一面

转而又觉得不让父母看见自己带着手铐脚镣被审判的样子也好

我们又就开庭的注意事项沟通了一会儿

我被押送回了监号

正式开庭的时候已经是夏季

老马警官不当班

值班的警官给我带上了手铐和脚镣

把我从监号押送到看守所内的小法庭

这是我第一次戴拳的戒指

每走一步都哗啦啦作响

紧扣的铐子一点一点锁紧了我的人生

仿佛让我未来的人生道路也是越走越窄

手铐和脚镣的限制让我没法做很大的动作

每走一步

脚踝处都感觉到钢铁和骨头碰撞的摩擦

看守所里的法庭离监号的距离不远

穿过一道一道的监号门和走廊

终于到了法庭

法官

公诉人和辩护律师还没来

我像动物一样被先关进一个钢制的大笼子里

我低头看了看脚踝处被铁环磨掉的油皮

心酸又无奈的情绪快速在我的心里蔓延

等了不长的时间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到法庭现场

我站在犯罪嫌疑人的半高笼子里

突然觉得我的人生真的是一场悲剧

上学时演练过无数次的模拟法庭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站在真实的庭审现场

我麻木的接受着法官

公诉人

律师对我的询问

忍受着巨大的羞耻和悔恨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庭审

恨不得逃离到没人认识我的角落里

即使是我熟悉的监号里也行

这样我就不用面对公诉人锋利的言辞和咄咄逼人的语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随着法官重重的敲下法锤

这场让我倍感煎熬的庭审终于结束了

我木然的被重新带回到监号里